來得早的人都知道,從前修有個頗為惦記的學生。

後來她就再也沒提過了。

空氣陷入了寂靜,隻留下虞瑜原地跳腳的聲音。

修定了定神,總算打斷她道,“送回去吧。”

她並沒有任何和修裡交流的意思,甚至這次都懶得動手了。

虞瑜已經在著手遣返了,心裡還在暗自嘀咕。

原來抽獎也有風險啊!

這次是修裡,下次不會是啟吧?

修剛剛都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她要是不小心抽到啟,鉤吻豈不是得膈應死?

點擊就看好大徒原地裂開.jpg

鉤吻:“……”

她幽幽看著虞瑜,有本事你當麵喊好大徒?

虞瑜想把啟拉進黑名單。

為什麼抽獎不能有黑名單?

按啟的標準,指不定是個金光。

要是因為啟浪費掉一個金光……

好大徒膈沒膈應虞瑜不知道,但她自己已經快膈應死了。

越想越虧,越虧越想,虞瑜麻溜的遣送修裡,然後……

她盯著修裡,“你撒手?”

這家夥怎麼死活不肯走?

當時濁焰好像也死活不肯走,扒著小白哭了半天,結果小白無動於衷,被虞瑜連踢帶踹,硬生生踹走了。

虞瑜已經準備踹人了,結果看見修裡刷的跪下來了。

修:“……”

此時此刻,修已經換回了她自己的身體,與修裡記憶中的印象沒有半點不同。

過分蒼白的膚色,淡漠疏離的眉眼,姿勢都一如既往的冷傲。

隻是……

修的眼神始終盯著虞瑜,壓根沒看修裡一眼。

雖然隻過了短短幾秒,修已經快被膈應死了。

她眼神漸冷,因為懶得看修裡,倒是凍的虞瑜涼颼颼的,“在踹了在踹了!彆瞪了!”

修:“……”

潛意識海的動作,常人是看不到的。

許多人並未參與上次群星日的小聚會,所以不明白修這是怎麼回事。

隻有狐奴一臉篤定,在自家老師耳邊竊竊私語,“我就知道修裡是逆徒……”

鶴乾咳了一聲,示意她閉嘴。

修冕下又不是聾子。

見虞瑜已經深入潛意識海,修這才移開眼。

她好煩。

修裡的身形明滅不定,顯然正在被虞瑜遣散途中,但她卻堅持膝行到修身邊,迎著修冰涼的眼神,放聲大哭。

“老師,我好後悔!”

“老師,我沒想到我居然還有再見到你的一天……”

修裡哭的聲淚俱下,抱著修的腿不撒手,剛準備訴苦,就突然發不出聲音了。

修隻聽了兩句,就直接把她禁言了。

煩。

不僅煩還丟

人。

你但凡硬氣一點呢?

背叛的明明白白,難道還覺得她會原諒?

她看起來像這麼善良的人?

與副本中不同,修已經記起事情的所有經過。

她記得她是怎麼殺出一條血路。

記得修裡是怎麼跪在場外,哭訴求她留下。

記得奪心聖杯到底篡改了她多少記憶。

記得精神撕裂的痛苦,記得身體崩潰九死一生煉就元素之體的悔恨。

每多記得一點,她的痛恨就深一層。

她從未這麼痛恨過一個人。

但相比修裡,她更痛恨自己。

修裡的一切,都是她給的。

是她自己給她的機會。

這一刻,所有人都察覺到不對勁。

女子淡漠的眼中泛著絲絲紅意,慣來漠然的氣質在這一刻多了些似有若無的邪肆,莫名的危機感籠罩在每個人心頭。

赫瓦爾瞳孔地震,“逆徒的攻擊力就這麼強?”

之前鉤吻在汙染邊緣來回橫跳,修裡這才出現多久,修也快瘋了。

此時此刻,一向淡漠旁觀的女子身上繚繞著危險的氣息。

那是黑暗紀元眾人無比熟悉的氣息。

汙染。

在群星之下,在眾人注視中,修居然自甘墮落,隱隱有入魔的趨勢。

怎麼可能?

普格裡斯都驚了一下,然後將虞瑜提溜出來,“彆踹了,快看修。”

虞瑜抱怨,“就差一點!就差一點我就要把她踹下去了!”

修目光直直的看著虞瑜。

虞瑜瞬間驚悚了一下。

“修鳥你怎麼了?修鳥你說話啊?!”

虞瑜兩句話說完,修眼中的紅暈已經散儘,她剛剛所思所想也瞬間傳給了虞瑜。

虞瑜:“……”

逆徒環的逆徒果然特攻。

當初亞米前輩一想到喬爾就汙染飆升,鉤吻也被啟折騰的死去活來,現在修也跑不了這魔咒。

群星之下都能汙染,太絕了。

修:“……元素之體能抗汙染。”

她覺得是體質的問題。

虞瑜:“……你就嘴硬吧。”

看見修回過神,眾人也悄悄鬆了口氣。

她們的目光打量修裡,暗自揣度,修裡到底做了什麼,差點把修氣成異常了。

赫瓦爾嘖嘖稱奇,“看來還有我們不知道的事情,你居然能氣成這樣?”

虞瑜被抓上來,修裡的身影果然又穩定了下來。

修本來不願再和她糾纏,現在卻又改了主意。

定定的看了修裡一會,修抓起她就要飛走。

虞瑜連忙跟上,“你彆跑,帶帶我!帶帶我!”

鉤吻終於開口了,“你帶上虞瑜。”

虞瑜瘋狂點頭,“對,帶我!”

“我老師有經驗!

鉤吻就是頭鐵不帶她,才會被汙染的。

帶上她就沒有這種事了!

修轉頭瞥了她一會,然後道,“自己跟上。”

虞瑜立刻跟上,轉頭給大家打招呼,“老師幫我看看我剩下的光球,我先跟修出去一趟,回頭可能順路把今天的挑戰任務做了。”

鉤吻:“直播。”

虞瑜:“噢噢知道了!”

看見她們離開,夜鶯才若有所思,“她還能抽出啟?”

鉤吻不吭聲。

夜鶯:“我倒是想見見我這好徒孫。”

鉤吻還是沒說話。

夜鶯:“希望她彆讓我失望。”

眾人都不敢吱聲,更不敢問她的失望,到底是哪種失望。

希望啟堅定自我,還是希望啟跪地求饒?

普格裡斯此時才開口,“小貓還知道鉤吻會膈應,我感覺她這樣念下去,早晚真能把啟抽出來。”

說完,她又微笑了起來,“不過我倒是也挺想見見她的。”

鉤吻維持緘默。

*

虞瑜的速度並不比修慢,她輕鬆跟上了修。

“她可真不是我要抽的,”虞瑜還不忘給修講道理,“你當時可在看著的,我抽獎的時候根本沒想到修裡。”

“她是自己鑽出來的,你可彆賴我!”

虞瑜說了兩句,才感慨道,“我還以為你不生氣呢。”

修那麼淡定,她還以為修無情道蛙蛙,被背刺成自然,把修裡乾掉之後就沒反應了。

剛剛她上線那會,接收到修的強烈情緒,才知道她居然也恨之欲狂。

修終於停下,淡淡道,“我不該生氣嗎?”

虞瑜:“該啊,怎麼不該了?”

修出道那麼久,修裡給她捅了最狠的一刀。

她最後雖然殺出來了,但也離死不遠了。

不僅身體直接碎了,精神海也被撕裂,還被植入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混淆她的記憶。

修能活下來,已經是她頑強的生命力在發揮作用了。

修裡,僅次於啟的大逆徒!

虞瑜最討厭逆徒了。

“我差點就把她遣返了,”虞瑜道,“你怎麼又阻止了?”

修:“……”

虞瑜:“哦,你不是阻止,你是快氣瘋了。”

她是被小白拎出來的。

“那你現在準備帶她去哪裡?”虞瑜好奇的問道,“丟進虛空放逐嗎?”

修瞥了她一眼。

修裡被她捏在手上,但眼神卻有些不敢置信。

這人是誰?

她老師何時和彆人關係那麼好了?

老師如果真有朋友,哪至於……

修裡嘗試掙脫法術禁製,但無論她怎麼努力,都無法奏效。

又是這種感覺。

即使是同一個法術,同時研究學習,但她

的法術總能輕而易舉的碾壓自己,根本無法破解。

修裡很討厭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所有人都說她是老師的翻版,甚至她的天資還比老師更好點,但無論她怎麼努力,都無法趕上她哪怕一點。

憑什麼呢?

修裡情緒劇烈波動。

在老師死後,她最多的情緒是後悔。

後悔自己被仇恨蒙蔽雙眼,害死了老師。

沒有老師的庇護,她在聖弗蘭,什麼都不是。

死前的每刻每秒,她都在後悔。

甚至在自焚的前一秒,她都在想……如果老師還活著就好了。

但當真見到老師的時候,修裡才猛然反應過來。

老師,會原諒她嗎?

她那樣的冷血的人,會原諒一個背叛她的學生嗎?

那一戰有多慘烈,沒人比修裡更清楚了。

老師心思縝密,向來見微知著,那是她第一次露出那麼迷茫的眼神。

以有心算無心,一個頂階傳奇,二十七個高階傳奇圍攻,明明渾身都是破綻,她還是毫不猶豫拒絕了她們的提議。

明明……明明老師也沒少當過奴隸啊。

最終,修裡眼睜睜看著她連殺十七人,突圍離去。

亡者冕下都為之膽寒。

那道喋血的背影,成為修裡永遠的夢魘。

聖弗蘭的夜晚總是殺機四溢,修裡終究還是報仇失敗了。

在最後的日日夜夜裡,她反複回憶平生。

直到死前,她才真正想明白。

其實她從來都不了解老師。

她不了解旁觀者冕下。

她的心思,分散的太多,而忘記了最親近的人。

整理了老師的研究結果,並將其留於後世之後,她就選擇了自焚。

複雜的情緒在修裡胸中醞釀,幾經翻覆,最終淪為絕望。

老師不會放過她的,她知道。

虞瑜覺得修裡的眼神怪怪的,但她懶得理修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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