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專案組日以繼夜的調查以及隊長等人的坦白從寬下,前進大隊的事到底趕在雙搶前收了尾。上午楊桂平到公社開會,下午褚歸他們便得知了結果。

其中隊長判了死刑,其餘從犯按參與的多少分彆判了幾年到十幾年的刑期。

“死刑?”楊朗驚訝出聲,雖然隊長是主謀,但不至於判死刑吧?

“你知道他從什麼時候開始偷糧食的,六零年!六零年!”即使過了半日,想到郭書記在會上講的真相,楊桂平依然氣得渾身發抖。

噩夢般的饑荒爆發於五九年,青山公社有大山依靠,受災情況並不是特彆嚴峻,地裡的糧食雖然減產,但遠沒到顆粒無收的程度。

楊桂平記憶尤深,臨近收成的季節,他夜夜讓人巡邏,以防餓慌了的村民偷吃青小麥。

其他生產隊處境與困山村相同,那年的小麥是割得最早的,連晾曬的步驟都省了,脫了粒直接稱重,按每家每戶的人口均分。

當時老隊長在任,落網的現隊長是倉樓管理員,他借職務之便偷偷將糧食藏到衣服內袋裡帶回了家。

次年老隊長離世,他由倉樓管理員變為新隊長,饑荒持續,糧食本應儘快落到隊員們的手上,他卻稱病拖延了一日。

因為他說要繼承老隊長的遺誌,崔齊對他多了額外的關注,專案組通過崔齊的舉證反複細查了六一年起的全部數據,果真查到了問題。

審訊時現隊長對此供認不諱,郭得勝嘴快,嘀咕了句他做倉樓管理員時指不定還搞過什麼小動作,現隊長眼神一慌,被老警察逮了個正著。

暴嗬之下,身心崩潰的現隊長痛哭流涕地懊悔,他是六零年偷的第一把麥子,他不該起貪戀,小貪演化為大惡,導致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六零年,一把麥子能救一條命,楊桂平悲哀地想,如果對方沒偷麥子,老隊長是不是就不會餓死。

後來現隊長用威逼利誘的方式拉了支書他們下水,三年饑荒,前進大隊的死亡人數居公社首位,現隊長的死刑,獲得一點不冤。

楊桂平說完,屋內良久地沉默了,禇歸吐了口濁氣,因一己私欲損害他人性命,現隊長死不足惜!

現隊長偷糧,家人知情不報是為共犯,積攢的家產充公。生產隊內,工分虛假的隊員非勞動所得部分一律扣除,隊長一家的下場擺在眼前,哪怕公分本扣成了負數,他們仍不敢有任何怨言。

調查結束,前進大隊舉行了新乾部班子的競選,如賀岱嶽預料的那般,崔齊未選上正式隊長,不過大家全票投他當了記分員,也算沒白費了他的一番努力。

十九歲,以後的日子長著呢,隻要崔齊保持本心,總有一天能成為正隊長。

前進大隊塵埃落定,拉開了雙搶的序幕,褚歸雇了群童工幫忙燒火熬清熱解暑的草藥茶,送往田野間,工錢走村裡的賬,一天兩個公分。

“路上慢點,彆摔了。”褚歸替長栓提著裝茶水的背簍讓他背上,茶水是

晾溫了的,規避了燙傷的風險。

長栓的身體較同齡人稍弱,他受不了割稻子的累,背茶水的活計輕巧,每天兩公分,多少是個進項。

藥茶取代了白水,田裡的人用自帶的碗倒著喝,一碗下肚生津止渴,仿佛連太陽都溫柔了。

體驗到藥茶的好處,原覺得褚歸此舉沒必要的人頓時偏了風向。

楊桂平正了正長栓腦袋上的草帽,誇他勤快,長栓害羞地抿了抿嘴角,背著空茶壺跑回老院子,繼續送下一趟。

喝了褚歸的藥茶,困山村的人乾起活來愈發帶勁,辛苦是辛苦,但熱得心慌氣短、頭暈眼花的不舒坦沒了,收工時大夥精神抖擻地說笑,五句話裡準含一句讚謝褚歸的。

有喝不慣藥茶的,被太陽曬得中了暑,找褚歸開藥,兩粒解暑丸入嘴,第二天老老實實地加入了喝藥茶的隊伍。

眼見著賀岱嶽身上的肉掉到去年和褚歸初遇時的狀態,長栓黑了兩個色號,沈家良夫妻瘦得脫了相,一年一度的雙搶終於到了尾聲。

楊桂平號召眾人一鼓作氣,把秧苗插滿水田,褚歸舀空熬藥茶的鍋,自己喝了最後一口。

“收工了!”王成才鼓著腮幫子將哨子吹出長音,金黃的稻穀更換為嫩綠的秧苗,空氣裡充斥著豐收、汗水與希望的氣息。

忙碌的困山村歇了兩天,褚歸把想進山打獵的賀岱嶽按在家裡休息,早早上公社割了條豬後腿。

燒掉表麵的毛茬,賀岱嶽持斧頭剁成塊,天麻撿著地上的骨頭渣子,舔得津津有味。

潘中菊舀了碗乾黃豆問賀岱嶽夠不夠,中午吃黃豆燒豬腳,豬腳燉的時間長,乾黃豆不用提前泡發。

“夠了。”賀岱嶽接過黃豆,乾黃豆煮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