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出不去了?”

穀棋問。

這是他第三次重複這個問題。

四人正錯落而連續地,前後走在一條直線上,沿著延綿沙丘的峰頂跋涉。

沙漠裡的炎熱正逐漸消失,天地間仿佛失去溫度,失去風,失去視野看不到的遠方。

四個人走過的腳印一路延伸,然後慢慢消失。

穀棋又問了一遍:“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出不去了?”

“對對對!!我們出不去了!一起死啊!!”

金豆豆情緒幾度崩潰,終於回頭衝穀棋發火:“我就不該把底牌用在你身上!”

“什麼底牌?”穀棋一愣。

金豆豆喘了口大氣,指著穀棋的鼻子罵:“反正到最後還不是要一起死!本以為是個王者,結果連塑料都不是!”

“??”穀棋被劈頭蓋臉一頓罵,人都有些不自信。

他撓了下滿是沙子的白發:“我是王者還是塑料關你什麼事啊?”

金豆豆一腳踩進沙子裡,腳下不穩趔趄了一下,又迅速站直,又是一頓罵:“你!!!你活我就活!你死我就死,懂嗎?!傻狗!”

“你怎麼胡亂罵人啊?”

“行了,都省省力氣吧。”畢安打斷兩人的爭執,咽了下乾涸的喉嚨。

他大概明白了金豆豆的底牌,應該是跟另一個人結契,有點像道具“絕對分流”一樣的東西。

從剛剛應該就可以看得出來,穀棋停止戰鬥後,得到了一定的喘息空間,身體也稍微有所恢複。

而同時期的金豆豆,並沒有受傷的她也從虛弱狀態逐漸轉好。

金豆豆應該是把底牌技能押在穀棋身上,認為穀棋有極大的可能通關。

按之前的局勢來看,其實金豆豆的選擇並沒有錯,穀棋表現出來的通關概率確實很大,隻是金豆豆估計是沒想到現在這麼個局麵,因此遷怒穀棋。

他停下腳步,因為受傷而虛弱的身體在太陽底下晃了兩下,好不容易才站穩,扶了下額頭,繼續前進。

金豆豆顯然沒有聽進他的勸告。

“喂!喂!莫大壯,你確定方向對嗎,我們該不會在繞圈子吧?”她大聲問。

走在最前麵的莫理,也已經明白金豆豆怎麼還有力氣罵人,結果上一秒還在同情穀棋,下一秒就被點名了。

金豆豆的問題也是莫理的問題。

她靠的是心像世界裡的鷹醬引領,如果這個世界即將毀滅,那麼失去部分力量的鷹醬應該也會跟著大家一起死,為了活下去,鷹醬現在才是那個更著急找到離開方法的人。

但她沒辦法把這些話解釋給金豆豆聽,莫理頭也不回地回應:“應該是對的,要不你走前麵?”

“你……”金豆豆看著前方茫茫的沙漠,一句話噎在喉嚨。

畢安默默從金豆豆身邊走過,跟上莫理。

金豆豆回頭看了眼穀棋,做了

個“看什麼看傻狗”

的表情,也閉嘴跟上前麵。

穀棋站在原地發愣。

“??我怎麼得罪她了??”

他頓了頓,沒想通自己到底哪裡惹到彆人,於是也跟在最後。

“不是,你們什麼意思啊?我們真的出不去了?”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視野一點一點縮小,每個人都掙紮在意識清醒的邊緣。

“這裡的一切都會毀滅嗎?”可能是受到穀棋的影響,金豆豆還是忍不住開口問。

沒人回應。

“喂,莫大壯,我怎麼覺得頭好暈啊。”緊接著她又說了一句。

她下意識地回頭看向穀棋,發現穀棋已經栽在很遠的沙地上。

“喂!救人啊!”金豆豆忍著頭暈朝前麵喊。

莫理和畢安聽見呼喊,相繼回頭,看到金豆豆指著後麵,穀棋倒在幾十米開外的沙丘底部。

從痕跡上判斷,他應該是爬沙丘的過程中滾落下去的。

竟然沒人聽到響動。

看來大家的聽覺都異常遲鈍了。

畢安剛要回頭幫忙,就聽見身前站在沙丘頂端的莫理說:“到了。”

少女正眺望前方。

翻過這座大沙丘之後,就能看到在前方遠處,一片巨大的建築廢墟。

根據它的規模,以及殘垣斷壁給人的熟悉感來判斷,那就是日落車站——的廢墟。

廢墟之中,有一個三米多高的黑色身影。

她孤零零地坐在廢墟中央,任由鬥篷的邊緣被壓在鋼筋底下,也絲毫不在意周圍狼狽的環境。

幾隻長著鱷魚頭的“侍官”怪物圍在她四周,卻不敢輕易靠近。

她也完全不在意這群齜牙咧嘴的怪物,大家都是一樣的身份,不過是被神明選中的可憐人。

她就靜靜的坐在那裡,坐在一張損壞的合金長椅上,如同一個普通的候車廳的乘客。

異於常人的身體讓長椅看上去顯得很小,在長椅上麵,還放著一個擦得乾乾淨淨的頭顱。

她正陷入不停湧現的記憶裡。

大學裡的環形教室,黃昏時分的食堂氣氛,公交車站的擁擠和橡膠跑道上成群的人。

“思逸!吃飯去了!快點,上次那個宮保雞丁可好吃了!你今天來一份嘗嘗?”

有人在呼喊著她的綽號,然後嘻笑著,相約去吃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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