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懿快要瘋了。

任誰去看馬戲團表演中途昏昏沉沉,清醒後發現自己變成了一隻猴子,都會崩潰到想發瘋。

借著關老虎的不鏽鋼板的反光,於懿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現在的模樣———

一隻比成年人小腿高一點,瘦骨嶙峋且皮毛坑坑窪窪的小醜猴子,脖子上還套著個鐵環,鐵環連著鐵鏈被拴在柱子上。

於懿隻覺晴天霹靂,天天在網上和網友開玩笑說自己是嗎嘍,沒想到說的多了竟然會成真!他扯扯脖子上結實的鐵鏈,兩眼一閉向後一仰———好可怕的噩夢!

“嗷!!!”

於懿的後腦勺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疼得他直接彈起來,齜牙咧嘴的形象倒映在反光板上,有種雪上加霜的醜。

在他這一番折騰時,他聽到籠子裡老虎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於懿和它對上視線,一虎一猴對視了好幾秒,老虎一巴掌拍在欄杆上,發出驚天動地的響聲,於懿抖了幾抖,慫慫地低下了頭———他隻是一隻可憐又無助的嗎嘍,給大老虎塞牙縫都勉強。

在他低下頭後,籠子裡的老虎低聲咆哮著,聽起來凶神惡煞,於懿隻能低著頭慢慢往後挪,挪到鐵鏈控製範圍裡離老虎最遠的位置。

變成猴子已經夠慘的了,怎麼還要被老虎凶啊!

老虎的咆哮聲越來越凶,如果不是大籠子足夠結實,於懿甚至懷疑老虎會衝上來直接把他吃掉。他悲傷地用雙臂抱住了自己,然後.......

“噦———”

他附身的這個小猴子實在太臭了,給他熏的腦仁發疼。

老虎的低聲咆哮和於懿的乾嘔到終結在關著他們的門突然被打開,一個穿著馬戲團戲服的人走進來,這人手裡提著根細長的鞭子,上前解開了柱子上的鐵鏈。

“過來。”

馬戲團的男人用力一扯鐵鏈,於懿脖子的位置傳來拉力,他踉蹌著差點摔倒,於懿用手扯住脖子上的鏈條,對馬戲團的男人怒目而視。

男人沒說話,隻是將手裡提著的鞭子抖開,鞭花在空氣中發出一聲清脆的爆響,顯示出它極佳的質量。

作為一名新時代大學生,於懿主打一個能屈能伸,他立刻放棄爭奪鐵鏈的動作,老實站好,表現出一副我很乖我很聽話的姿態。

那個男人盯著於懿看好一會兒L,嗤笑道:“變聰明的動物我們這兒L多的是,剛有了點智慧就是性子傲,你最好自己懂點事,彆逼著我收拾你。”

男人說的每一個字於懿都聽得懂,但連在一起他反而蒙圈,什麼叫“變聰明的動物我們這兒L多的是”?什麼叫“剛有了點智慧就性子傲”?

難道他變成猴子並不是巧合,而是預謀?

於懿這一瞬不敢往下細想。

見他乖順下來不再像先前那麼刺頭,男人扯著他的脖子的鐵鏈穿過堆滿雜物的走廊,一直到光芒刺眼的舞台上,舞台的角落擺著自行車、滑板等物品,甚至還有可移動

的小籃球框。

於懿曾經看過馬戲團表演,即使不太看得懂男人的手勢,連蒙帶猜也沒出什麼大的差錯,畢竟馬戲團不會嚴格以人的標準來對標動物,玩滑板、騎車、投籃......這些隻要他能流暢地做出來,就能算過關。

頭頂上不斷變換的燈光亮得刺眼,有節奏的音樂震得腦袋發暈,於懿努力忽略脖子上時不時傳來的拉扯感和身邊動不動就爆響的鞭花,戰戰兢兢地扮演一隻經受過訓練的猴子。

四麵八方都是注視的目光,他聞到爆米花的香味,聽到帶著咀嚼聲的點評,還有小孩子在場地裡跑來跑去吱哇亂叫的尖細聲音。

“哈哈哈哈哈媽媽你看它好像人!!”

“小猴子會騎自行車耶!小猴子在騎自行車耶!”

“我要看小猴子投籃!要看小猴子轉圈!”

“啊啊啊啊啊我要看大老虎,我要看大獅子!”

“我要去和小猴子玩!爸爸我要去和小猴子玩!你快帶我去和小猴子玩!”

於懿第一次覺得這個世界這麼嘈雜,這麼令人恐懼,明亮的光線下,他好像被剝光了丟在台上,無所遁形。

他磕磕絆絆完成了表演,男人扯著於懿脖子上的鐵鏈將他往舞台的下方帶,在退到舞台邊緣時,頭頂馬戲團變換的光線終於不再那麼刺眼,於懿鬼使神差地向觀眾席上看去,光線最昏暗的角落,他看到了一個人,容貌於懿沒太看清,但他對這人的眼睛印象格外深刻———瑰麗的赤色瞳孔,眼尾同色,如燃起來的火焰,漂亮、神秘、危險。

不知道是不是變成猴子後腦容量也跟著變小了,於懿腦海裡第一個念頭竟然是這人還戴著彩色美瞳來看馬戲團表演,挺時髦的。

但下一刻,他突然打了個寒顫,因為他和那雙赤色的眼瞳對上了視線。

光線昏暗,於懿不太看得清他的表情,但他感覺這人似乎是在笑著的,盯著他的眼神像在評估某樣有意思的東西,於懿僵在原地,脖子上的鐵鏈不斷傳來拉扯的感覺,可他的腳步像在地上生了根,直到那道目光挪開,他才感覺自己能動了。

於懿聽到自己心臟砰砰亂跳,一直到被重新栓回柱子上,他才四肢發軟地癱倒。他以前一直覺得眼神有壓迫這種說法都是無稽之談,這次才真正感覺到了什麼叫恐怖。

好可怕......

隨著他被重新關回這裡,在籠子中假寐的老虎睜開了銅鈴似的眼睛,它的目光鎖定了於懿,於懿又聽到它的低聲吼叫。

於懿悲傷得想落淚。

什麼叫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啊,這就是啊!!!

他慫慫地往柱子後麵躲,在老虎時不時的吼叫聲與舞台前隱隱約約傳來的歡呼聲音樂聲裡......心大的睡著了。

等他醒來時,他發現自己已經換了個地點,新地方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於懿摸索著將自己脖子上的鐵鏈解開,然後像盲人似的四處伸手試探,摸索過一些障礙物後,他摸到了一片有點臟但還挺順滑的皮毛,於懿瞬

間僵住———這片皮毛是熱的。

有點腥氣的吐息噴在他手上,他腦子一片空白,他他他他他不會摸到那隻大大大的大老虎了吧?!

腦子裡學過的知識在這一刻被拋到九霄雲外,他發出此生從未有過的響亮尖叫,然後像沒頭蒼蠅似的蹦起來向後跑,黑暗裡於懿什麼都看不見,隻能感覺出老虎在他身後窮追不舍,不知道逃跑的時候遇到了什麼,於懿被絆了一下,整個黑暗的房間裡都傳來劈裡啪啦的爆響聲。

或許是恐懼激發了身體潛藏的某些本能,於懿也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摸索到了什麼,他沿著能攀爬的東西手忙腳亂地向上爬,中途他的腳好像踹到了什麼開關,隨著“啪”的一聲響,黑暗光明瞬間切換。

燈亮起來後,於懿這才發現他手腳並用地吊在一根表演用的單杠道具上,那道帶著腥氣吐息的主人就是他之前看到的老虎,他的尾巴尖離老虎的嘴隻有幾厘米,但老虎卻沒有咬,而是將一隻爪子落在旁邊的鐵盆上,砰砰砰地拍打。

於懿的尾巴嗖地一下卷起來盤在腿上,不算特彆明亮的燈光下,他隱隱覺得老虎的表情似乎極為無語,拍鐵盆的爪子也越來越用力,最後“哢嚓”一聲,鐵盆變成了鐵餅。

“燕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