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盯著營帳中的某一角,然而那裡空無一物。

見阿全過來,燕遲又轉開頭,平靜道:“你娘是誰?”

這下阿全犯了難,舅舅交待過他不可讓彆人知道他的娘親是誰。

“你娘在哪裡?”燕遲換了種說法。

阿全忍了一會兒,沒忍住,哭起來,抽噎道:“……在天上,娘親告訴我她化作天上的星辰了。”他伏在燕遲膝頭嗚嗚啼哭,這下燕遲沒再把他推開。

燕遲低頭看了過來,他抬起阿全的臉一看,目光微妙,但最終燕遲什麼都沒說,隻在阿全哭累了,力氣全無時,把他抱到榻上,輕輕蓋了件衣服。

不多時,手下帶進一老頭兒。

那老頭兒頭戴汗巾,身揣布包,裡麵散發著藥香,正是從季懷真府上狼狽逃走的許大夫。睡夢中的阿全聞見香味,肚子叫了兩聲。

燕遲頭也不回道:“他被我關起來了,你去看看。”

許大夫領命而去,燕遲又吩咐手下煮些米粥來,把阿全叫醒,讓他喝下去。

阿全拿著勺子,險些吃的滿身都是,燕遲又把碗接過,撕了些肉乾泡進去,喂給阿全吃。

兩年前在上京大獄中,曾有人也這樣喂過他。

一碗飯還未吃完,就聽見許大夫連滾帶爬,罵罵咧咧的動靜。

他掀開帳子衝進來,指著燕遲罵道:“直娘賊!我好心替他看病,這小子趁我不備,直接鎖我喉拿我當人質要你的人放了他,若不是老子手裡捏著根針紮了他一下,就要被他掐死了!我看他身體好得很,沒什麼大礙,力氣大的要死,真是禍害遺千年。”

燕遲神情不變,低聲道:“知道了。”

又給許大夫指著脊梁骨罵了幾句,等他氣喘籲籲地離去,燕遲才繼續給阿全喂飯,看著他熟睡。

他坐在一旁,盯著阿全的臉看了許久,旁晚時分,才出營帳,對烏蘭吩咐道:“去把燒餅帶走,和那二人關在一起,我要單獨審他。”

燕遲一邊走,一邊漫不經心地調整著護腕,隻感覺要見的不過是一個最普通不過的戰俘,而不是與他有過感情糾葛,讓他這兩年性情大變的舊情人。

燒餅正蜷縮在季懷真身邊睡著,就被一陣動靜吵醒,抬頭一看,兩個大漢麵無表情地朝他走來,一人抬肩膀,一人抬腿,將他懸空抬起往外走。燒餅吱哇亂叫,手腳亂揮,那兩名大漢卻不為所動,季懷真立刻站起,要把燒餅搶回來,往前一撲,除了蕩起一地的土,其餘什麼都沒撈著。

一雙武靴出現在他眼前。

季懷真趴在地上,順著這雙靴子往上看。

四目相對間,拓跋燕遲居高臨下,滿眼漠然。

季懷真聲音嘶啞道:“我……我女兒呢。”

拓跋燕遲不吭聲,來到季懷真身後坐下,見他人雖伏在地上,瞧著弱勢的很,可憐的很,但眼睛依舊不住往門口瞄,便知季懷真存了什麼心思。

他吩咐道:“來人,給他鬆綁,讓他跑,傳令下去,誰也不許攔。不止不攔,還要送季大人一匹快馬,一杆好槍,讓季大人儘快離開這是非之地,離開我這是非之人。”

一聲令下,果然有人前來給季懷真鬆綁。

可季懷真卻不跑了。

他披頭散發地站著,知道這一跑再也見不到阿全。

那染了血的長發從兩旁垂下,掩去他麵上的痛苦神情,他為殉國的姐姐痛苦,為竹籃打水一場空的自己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