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天色剛亮,蒙蒙清晨,柳崢一路小跑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裡。他瞧見有小太監守在門外睡著,連翹與荷菱應該睡在屋裡。門已經開了,但是所有人都輕手輕腳的。連翹看見柳崢,小聲說:"柳公子,小公子還未醒來,今日不能與您一道去學堂了。"
柳崢抿著唇,頷首道:“那讓他好好休息,快快好起來,我晚間回來的時候給他買好吃的……算了,等到他好起來,我再給他買。"
連翹笑著說:"好,柳公子快去太學吧,莫要耽誤了。"柳崢今日有些寂寞。
他從前從未這樣覺得。分明沈禾隻與他一道上學過一次,但今日他竟然有些不習慣。
身邊沒了個小孩子用小奶音嘰嘰喳喳,手裡還要抓塊糕點時不時啃上兩口,然後對馬車外的街景左右張望。
到了學堂,戚厭病還沒到。
鄭學則先到了。
他先是打量柳崢一眼,然後用那雙黝黑的眼睛盯著柳崢背後。但看了小片刻,門後也沒能跟著再冒出個白白嫩嫩的小團子來。鄭學則難得開口:"小禾呢?"
柳崢歎口氣:“昨日病了,這兩日都不會來學堂了。”鄭學則於是扭回去,又不說話了。戚厭病到後,也是一樣的流程。
不過他比較吵,話一大通:“什麼?我們弟弟病了?好端端的怎麼會病呢?昨日下學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可請大夫瞧了?怎麼樣?要不要請禦醫看看,我讓我們王府的人去請,把院判請過來給咱們弟弟看看,要不這學也先彆上了,弟弟要緊……"
巴拉巴拉,柳崢腦仁抽痛。
他說:“停停停!你彆說話了。院判昨天夜裡就來看過了,太子殿下親自帶著人過來的。”
戚厭病:"……"
戚厭病咋舌:"啊,皇叔去了啊。昨夜什麼時候?宮裡應該都落鑰了吧……"這麼一看,他太子皇叔真疼沈禾啊。
柳崢心情不佳,不願意多說話。本來以為應付完了戚厭病便罷。沒想到,今天還多了個小豆丁。
五皇子衝進來後,照例是要瞪一眼那個小討厭鬼的。然而今日不知怎麼,那張小高腳椅上竟然沒有人。柳崢身邊的位置空蕩蕩的。
五皇子愣了
下,慢吞吞走向自己的位置,眼睛卻沒有從椅子上挪開。還不信邪的揉了揉。
而後一雙短短的眉頭皺起來。
他氣哼哼走到空位邊,問柳崢:“本殿下問你,這個小討厭鬼呢?今日竟然逃學不來了?這樣不好學的學生,當心被祭酒趕出去!"
柳崢好氣又好笑:"回稟五殿下,小禾昨夜病了,並非是逃學,已經同閔博士告過假。""病了?為什麼會病……"
"五殿下,可勞煩您回到您的座位上麼?"閔博士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了課堂,涼涼開口。五殿下小胖臉僵住。
灰溜溜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瞧著小模樣,似乎有些氣。
礙於閔博士的威壓,就算是五皇子殿下,氣也得憋著。
戚厭病抬頭,偷偷瞥一眼,再看看自己矮墩墩,氣成一坨的小五皇叔,低下頭去,努力憋笑。
柳家中
沈禾在柳崢走後不久,就醒過來了。他還是有一點點難受,肚子不怎麼舒服。
但是跟昨天比起來好多了!
簡直活力滿滿,當即又能再乾兩碗飯!
他從床上坐起來,眼睛亮晶晶的看著連翹,發現自己床頭放著一個小碟,碟裡有兩塊米黃色的方糖。
瞧著甜甜的。
好像奶糖哦。
沈禾蠢蠢欲動,鑒於昨晚的慘狀,沈禾決定先矜持一下,揚起小奶音喊:“連翹!連翹我醒了哦!"
連翹立刻從外間進來了,笑眯眯的:"小公子醒啦?今日可舒服些,還難受嗎?正好,廚房那頭的藥也煎好了,荷菱正去端來呢。"
沈禾:“……”好端端的說什麼藥。
昨天那半碗藥他現在還記得呢,差點把他苦到去世。
沈禾覺得自己現在好了,他掰著自己的胖手指,帶著三分心虛的說:“連翹,我不難受了,藥可以不喝了嗎?"
連翹笑眯眯的說:“不行哦小公子。”
沈禾:QAQ。
沈禾也知道自己這個要求八成不會被同意。
他隻能退而求其次
,看看連翹,看看床頭小案上放著的碟子:“那,連翹,我能吃這兩塊糖嘛?"
沈禾的糖被管的緊。他挺嗜甜口的,戚拙蘊怕他一口小米牙吃壞了,一向不準他多吃。
沈禾心說,現在的牙齒遲早要換的,不趁著還有機會換新牙多吃,以後就真不能放肆吃了。
當然,他這話是不敢跟戚拙蘊說的,隻能委委屈屈被控糖。
連翹看著案頭放著的兩塊糖,抱著沈禾站起來給他穿衣裳:“當然可以,這是昨夜殿下給小公子買來的,隻許吃這兩塊。咱們喝完藥再吃,甜甜口。"
沈禾愣住:“哥哥來啦?”
人呢人呢?
怎麼連個影子都沒看見呢?
連翹說:“是呀,小公子昨夜病了,殿下心急如焚,立刻從宮中出來,還將周院判帶來,重新為小公子改了藥方,今日的藥方用周院判的,說是能讓小公子好的更快,更溫養些。"
沈禾不怎麼關心這個,他好奇的問:"然後就走啦?"不接他回去的嗎?他都生病了耶。好吧,也不是什麼大毛病。
孩子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難以置信,還有一點點不易察覺的失落。
他的上衣穿好,連翹幫他穿鞋子,抬頭就瞧見孩子腦袋上的小軟毛睡得亂七八糟,有一簇貼在臉頰邊。
他小嘴微微嘟著,用小胖手抓自己的臉蛋子。
連翹溫聲說:“小公子昨夜睡著了,在殿下懷裡說藥苦,殿下特意命人去買的糖,許您今日吃兩塊。早間天未亮便走了,宮中還有事務要忙碌,再過兩日還會來看您的。"
她穿好小靴子,將孩子從榻上抱下來,問:"小公子是想殿下了嗎?"沈禾說:“有一點點想,也沒有很多。”
他又不是真小孩,怎麼可能想家長!隻不過感歎一下而已!沈禾又想,男主可真是忙啊。
果然家裡有皇位,從小就忙得腳不沾地。
荷菱一會兒將藥端來了。
黑棕色好大一碗,人還沒進門,沈禾就先聞到了那股直衝天靈蓋的苦味。
他扭過頭去,想捂住自己的臉,但是荷菱將藥端到了他麵前:“小公子,一路過來藥已經不燙了,正是溫熱的,入口合適,快喝吧,
喝了病才能好。"
沈禾痛苦麵具,小臉皺成一團,想辦法磨時間,猶豫問:“我可以先含一塊糖,然後再喝藥嗎?這樣藥沒有那麼苦。"
連翹打破沈禾的妄想:"小公子,你含著糖,一口是喝不下多少藥的。"大人還行,小孩子嘴裡能含得下多少。
那糖塊還不小,她保管小公子含了糖,這碗藥在糖化完之前都喝不完。
“唉。”孩子沉沉歎了口氣。
然後認命的用兩隻小胖手,從荷菱手中端過碗,一副喝毒藥的沉痛小表情,抱著咕咚咕咚喝了。連翹跟荷菱都被逗笑了。
為了不打擊到孩子,她們還得憋著,在一旁誇獎:“小公子真厲害,竟然這麼乖就喝掉了。”
沈禾:要死了,嗚嗚這藥為什麼比昨天的還苦!!周院判害我!
沈禾噸完半硫藥,碗一放就急著去拿糖,塞進嘴裡,感覺舌頭都苦麻了。
慢慢嘗到甜味,才鬆口氣,皺著的小臉舒展開。還有一塊糖,今天可以多吃一塊,好耶!想到自己的口糧能夠多一塊,孩子肉眼可見的歡欣。
他身上一點看不出昨晚的懨懨模樣,看起來像是一隻忙碌的小貓,或者歡快的胖乎乎小狗。在院子裡左邊蹲著搗鼓一會兒,又去右邊搗鼓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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