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呂子正流著口水做美夢,被他一腳踢醒,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
這下王猛睡不著了。
完了,連顧大人吃飯都要付錢,他們在梅源記吃了這麼多次,竟然一次都沒付過賬!再想起梅娘昨日特意提起來的那個賄賂官差的罪名………王猛一個鯉魚打挺,從桌子上跳了下來。
梅娘正在跟娟娘和雲兒她們商量中午做什麼主食,就見王猛急匆匆向她們跑來。
"梅姑娘!"
梅娘轉過頭,微笑說道: “王大哥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當。”王猛趕緊擺擺手,看了一眼娟娘她們,欲言又止, "就是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梅娘會意,向娟娘和雲兒使了個眼色,兩人便說要去乾活了,轉身離開。
看到兩人走遠了,王猛才壓低聲音說道:"梅姑娘,就是之前我在梅源記吃的飯……呃,都記賬了是吧?
梅娘笑道: “都記下了,王大哥您放心,每一筆都記得清清楚楚,絕不會多記的,要不我把賬本拿來,王大哥您瞧瞧?"
梅娘明明是一臉的巧笑嫣然,王猛聽見這話卻脊背一涼。幸虧他想起來這事兒了,要是被顧大人知道,那他就慘了!
他忙說道: "看看就不必了,梅姑娘是什麼人,我還不放心嗎?對了,我一共欠了你多少飯錢?"
“王大哥您最近這麼忙,攏共不過二三兩銀子的事,這點兒小事您記著做什麼?”梅娘笑眯眯地說道, "回頭等您有空兒了,再算也不遲。"
“我現在就有空兒!"王猛斷然說道,同時趕緊從荷包裡摸出一塊碎銀子來,遞給梅娘, "趁著現在不忙,就把這賬清了吧,啊?"
梅娘接過銀子,笑容越發明媚。
"就知道王大哥是個講究人,回頭你們再來吃飯,我一定給你們優惠!"
"好,好。"王猛了卻一件心事,大大地鬆了口氣, "那你忙著,我去歇著了。"見王猛抹著汗往回走,梅娘忍不住笑了。
她本想著過些日子王猛他們要是還不結賬,再想法
子把飯錢要回來,沒想到今天才提了一句顧大人吃飯都要給錢,王猛就自己想通了,主動把飯錢給結了。
扯虎皮拉大旗的感覺還真是好!
手裡拿著銀子,再想到樓上那位顧大人,忽然覺得他也沒那麼討厭了。
要不是他下令封了梅源記,她怎麼跟王猛要賬?更彆提這三天賺一百兩銀子了!看在銀子的份上,梅娘決定對顧大人好一點。她走到樓梯口,見已有兩個兵士站在那裡守衛。
聽見有人上樓,兩個兵士齊刷刷看了過來,梅娘便停下了腳步。"兩位大哥,我們正要預備午飯,我想問問大人平時吃食有什麼喜好,可有忌口的食物?"
右邊那矮個兵士聽了,說道: “你要是問這事兒,就不用去打擾大人了,我告訴你得了!我們大人平時從不挑食,有什麼就吃什麼,隻是吃得很少,你隨便做些就是了。"
梅娘得到答案,謝過他們便下樓去了。
待梅娘離開,左邊那兵士就瞪了右邊那人一眼。"什麼大人從不挑食,誰告訴你的?儘亂說話!"
矮個兵士不服氣地說道: “我哪有亂說話,咱們服侍大人這幾年,什麼時候見過大人喜歡吃什麼了?什麼時候見過大人在外頭點菜了?無論誰去問他,他都是說隨便,吃什麼都行的呀!"
"你懂個屁!”那兵士低聲罵道, “咱們大人那叫不挑食?那是因為太挑食了!你不記得上次宮宴,大人一口菜都沒吃嗎?咱們大人口味挑剔得很,一般的飯菜都不愛吃,隻是大人出來辦公事,不願意麻煩彆人,更不願意勞師動眾,所以才總是隨意吃幾口!"
"啊?!"矮個兵士眼睛瞪得老大, "你說的是真的?"
“那還有假?你瞧瞧咱們大人,都瘦成什麼樣子了?唉,若是再不好好吃飯,我都怕他餓出毛病來!"
矮個兵士臉上又是愧疚又是感慨,說道: “你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來,大人今日好像連早飯都沒吃吧?我再去給他送一壺熱水去,好歹暖暖肚子……"
他一邊絮叨著,一邊下了樓,果然很快就提了一壺熱水上來。除了熱水,他還端了一碗番柿雞蛋麵。
這是他剛才去廚房,看到廚房有麵條,就隨手端了一碗給
顧南簫。
此時二樓的臨時書房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顧南簫正坐在桌後,聽張副使彙報剛剛得到的消息。矮個兵士不敢打擾,把麵條和水壺放在桌上,就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顧南簫似乎沒有注意有人進來,聽到張副使說的那些話,他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麼說,兵馬司和巡捕營的人都是梅源記的常客?"
張副使想到方才梅娘那針鋒相對的模樣,立刻接口說道: "的確如此,下官隻是問了十來個人,就有一多半常來梅源記吃飯的,而且他們說,他們每次來都至少十幾個,有時候幾十個人一起來吃飯,經常把這二樓的雅間都占滿了呢!"
顧南簫掃了一眼四周,隻他這書房的地方就不小,要是整個二樓都占滿了,那的確是有不少人。一個賣盒子菜的鋪子,怎麼會吸引這麼多官差?
”其他人呢?平日裡還有什麼人來吃飯?"
張副使沒想到他不再追問上一個問題,愣了片刻才答道: “其他人就更多了,這一片的老百姓,商鋪的夥計,來花市賣花的農人和小販,還有路過的行人……"
這麼一說,梅源記也不隻是招待那些官差呀。
顧南簫思忖了片刻,說道: "這店裡的人有沒有時常出門的?"
若隻是開鋪子,從早忙到晚,自然沒什麼時間出門,如果店裡生意這麼忙,卻還要跑出去,那就有些古怪了。
"有!"張副使眼睛一亮,立刻說道, “那武梅娘就經常出門,去南街口買菜呀,去肉店、豆腐店、果子鋪、鐵匠鋪子、雜貨鋪……"
看到顧南簫不耐煩的表情,張副使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人家開盒子鋪的,去這些地方不是很正常嗎?有什麼值得懷疑的?張副使絞儘腦汁,忽然又想起一事。
"對了,底下人昨天封了鋪子,那武梅娘正好沒在,咱們的人看見,她是快晚飯的時辰才回來的,坐的還是威遠候府的馬車……"
"威遠候府?”顧南簫微怔,問道, “她去威遠候府乾什麼?"張副使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說道:“這個……下官就不知道了。”
讓他去查問官差捕快,找附近老百姓和路人問話,那是很
容易的,可是人家威遠候府的動向,是他一個小小的副使能問得出來的嗎?
顧南簫也想到了這一點,便微微頷首,示意知道了。
張副使生怕顧南簫再想起來什麼讓他沒法回答的問題,忙說道: “那下官再去查,有什麼消息就馬上來回稟大人。"
得到顧南簫的同意,他就趕緊退了出去。
房中隻剩下顧南簫一個人,他卻沒有再看公文的心情。
本以為一個小小的盒子鋪,查訪起來不會有什麼困難,要不是這件事牽涉到了那個人,他根本不可能親自出麵查這種小案子。
可是他一到了這裡,便感覺這事沒那麼簡單了。
先是一個小廚娘竟然敢攔著官差,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再聽說自己手下人竟然大部分都常來這裡吃飯,越發讓人生疑,現在居然還插進來一個威遠候府。
這個武梅娘,到底是什麼來曆?
顧南簫蹙緊眉頭,一時理不清其中的頭緒。
他正默默思索著,忽然聞到一股含酸帶甜的淡淡香味。他抬眼望去,這才看到方才那兵士送進來的一碗番柿雞蛋麵。
紅彤彤的番柿已經熬成了粘稠的湯汁,金黃色的雞蛋碎塊在其中若隱若現,那湯汁順著麵條的縫隙慢慢地浸下去,染得連麵條都成了淡紅色,看著就十分開胃。
顧南簫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他還沒有吃早飯。他伸出手,拿過了那硫麵條。
觸手的溫度有些涼,想是放得久了,麵條已經開始冷了。
常年吃不好飯,他的胃有些不大好,他不想自己一早上吃了涼東西胃痛,便提了水壺,往麵條裡加了少許熱水。
用筷子略攪拌了幾下,他低下頭,先喝了一口熱水。
滾熱的水已經與麵條中和,變得溫熱適口,番柿湯溶解其中,淡淡的湯汁又酸又甜,他隻喝了一口湯,就覺得爽口無比,連胃都跟著變得暖融融的。
他夾了一根麵條,放在口中。
麵條軟彈筋道,炒蛋香軟可口,配上番柿獨有的酸甜味,讓他吃了一口竟然停不下來。不知不覺間,一大碗麵條就見了底。
顧南簫摸了摸舒坦滿足的胃,目光落在麵前的空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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