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楚帶著車隊離開鹹陽去楚國的時候,秦魚去送他。

子楚看著源源不斷從鹹陽城中出發的車隊,笑對秦魚道: “今日情景,倒是讓我想起了十年前從鹹陽出發去趙國做質子的那天。那天也是跟今天一樣,天氣晴好,同樣的一眼望不到儘頭的車隊,同樣的隻有你來為我送行。魚,我有沒有說過,我一直都很感激你。"

秦魚也看著遠方,這裡的土地是廣闊沒有邊際的,不像是他印象中的那個鋼鐵世界,雖然沒有城牆,但一眼望去,到處都是邊界,都出都是阻擋,人就像是被關在了一個名叫地球的籠子中,永遠走不出去。

這裡就不一樣了,即便是在越加繁華的鹹陽城外,這種空曠和遠大,也能讓人感覺到自身的渺小。

相較於自然的廣博,還不到兩米的人類,自然是渺小的。

秦魚:“子楚,你看,這天空是多麼廣闊,這世界是多麼博大。你知道嗎,天空外頭還有太空,太空之外還有宇宙,天上繁星都是跟太陽一樣的恒星,它們發出的光好走好幾十萬億年才會到達我們生存的星球……這些,是人的一生都追尋不完的真理。每當我仰望星空的時候,我都覺著我是自由的。"不為外物束縛,永遠隻遵循自己的本心,做自己應當做的事。

子楚: "……聽起來很有意思,魚,你最近是跟蔡相辯論了嗎?道家講究道法自然,你方才說的,倒是跟道家的論調差不多哈哈。"

秦魚:....

秦魚收回視線,看向子楚,笑道:"或許吧。子楚,此次去楚國,你有什麼計劃嗎?"

子楚見談話從他聽不懂的地方收回來,心下一鬆,忙道: “正要跟你說呢,楚王可不傻,更何況,還有春申君在旁,我覺著,從楚王那裡得到淮水航道不大可能,但淮水東麵河段區域正好是昭氏的封地所在,我打算從昭氏入手,以此作為交換,支持他在楚國朝堂獲得更大的話語權,魚,你覺著可行嗎?"

楚國實行的還是分封製,如今屈、景、昭三氏掌握了楚國大片的封地,更是已經掌握住了楚國的朝堂,這三家,一邊相互攻訐對方獲取更大的資源壯大自身,一邊又聯合起來一起縮小楚王的話語權,攫取更多的王權給自己,如果不是有春申君飼養三千門客從中為楚王轉圜,說不定,楚王的王令都傳不出章華宮呢。

如果子楚想通過結交昭氏,來獲得淮水以及沿岸的使用權,計策是可行的,他隻要讓昭氏覺著,與他結盟的不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王孫,而是有望成為太子、成為秦王的子楚,那麼,昭氏沒有道理不答應。

更何況,子楚的母親是楚國貴女,娶的妻子也是楚國的公主,更妙的是,這位公主的母親,還曾與昭氏有莫大的關聯,所以,無論是從情還是從理上來說,子楚跟昭氏,都可以做無可挑剔的同盟者。

秦魚頷首:“可行性很大,那就預祝你成功吧。”

子楚笑道:“說起來,你的美人雲姬才是昭氏的貴女,或許昭氏更想與你結盟吧?如果此次是你出使楚國,王大父的王令,你定能很容易就完成的。"

秦魚瞥了眼子楚,淡淡道: "不,我與楚國有仇,說不定,我還未到楚國,楚王就會派遣使臣來告知,禁止安平君趙魚進入楚國呢。"

子楚哈哈大笑: “我看,是楚王怕你進入楚國,他又不得不喪失大片的土地,所以才不敢讓你踏進楚國半步吧?"

秦魚也笑了,說起來,他兩次與楚國交鋒,都從楚國奪下大片土地,楚人,理應是怕他,或者是恨之入骨的吧?

說實話,雲姬雖然也有些怕他,但並不恨他,還挺讓他意外的。子楚又說了些其他話語,見時間不早,就要登車告辭了。

秦魚:....

秦魚:“子楚,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子楚驚訝問道: “忘了什麼?”難道還有什麼事情他忘了說?或者是有什麼東西忘了帶?

秦魚冷漠臉: “你知道我是從邯鄲來鹹陽的,你見我至今,都沒問過政兒一句,難道你已經忘記了,你還有個長子被你留在了邯鄲嗎?"

子楚臉色微僵,他不自在的揉了揉自己的臉頰,然後苦笑道: "你不說,我倒是真的忘記了。"

“或許,是我不願意想起吧,隻要一想到他,我就想起自己的無能和狼狽,我不配做父親,魚,若是你,你一定不會拋棄自己的孩子吧?"

秦魚移開視線,不想再看他愧疚憐憫的神色,也不想再聽他多說一句話。子楚這樣惺惺作態,讓他替一直在等待自己父親來接他和母親回秦國的政兒傷心。

他道: "你我不同

,不必做比較。大家都在等你,你快啟程吧。"

子楚張張口,還想再說什麼,但最終也隻是歎息一聲,轉身登車,但在車架啟動之前,他還是掀開車窗,對秦魚道:“魚,我知道我做的不夠好,但我以後,會補償他的,所以,魚,幫我照顧好他,我會感激你的。"

說完這話,他也不等秦魚回應,便放下車窗,車子動了,馬匹噠噠行走起來,載著車內人朝向遠方行使而去。

這是許諾。

秦魚聽明白了子楚的意思:我知道你喜歡政兒,如果你自己不想做王,那麼,你就助我做王。等我為王,政兒就是太子,我跟政兒,都會感激你。

感激你,信任你,重用你,你還是聞名天下權勢滔天的安平君,一切都不會改變。

秦魚對子楚的許諾不置可否,他轉身上了自己的馬車,吩咐道:“派一隊車馬帶著珍奇貨物去邯鄲給政兒,就說……就說我很想他,讓他好好聽先生講課,不要淘氣的,等我去邯鄲接他回秦國。"

"唯。"

秦魚覺著心裡煩躁的很,物是人非,他是有準備的,但等這變了模樣的人出現在麵前的時候,用著截然不同的態度說著不同的話的時候,他還是很煩躁。

秦魚棄了馬車,騎上黑玫瑰,在鹹陽城外的空地上奔跑起來。

他也不看方向,隻是任由黑玫瑰自己隨意奔跑,以此來發泄心中的苦悶。

也不知道跑去了哪裡,等到黑玫瑰停下來的時候,秦魚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