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禧堂後院,賈母等人還沒有機會討論那副"慧紋"珞的事,先遇上了這棘手至極的一出
天幕一結束, 晴雯便直接跑上來求老太太、太太的恩典, 要自請出府。
這還是從來沒有過的————像睛霎這樣有頭有臉的大丫鬟,連尋常人家的小姐都多有不如,一出府就再也沒有這等養尊處優了。上兩位出府去的大丫鬟,還是茜雪和金釧兒,然而茜雪是被攆了出去,而金釧兒是被天幕上預言了要跳井,所以被寶釵討去了的。
寶玉先傻了————請雯一上來便衝賈母老太太跪下,直截了當地說了求恩典出府,根本沒與他事先商量,連挽留的餘地都沒給他。
可是寶玉又能怎麼樣呢?
這又是一個被天幕上預言了會因自己而死的丫鬟,被批了是“沒用好人”的賈寶玉,隻能站在老太太身邊,眼看著晴雯自請離開,隻覺得唇齒似有乾斤重,他連一句挽留的話都說不出來。
然而坐在賈母身邊的王夫人卻不要太稱心如意。
她原本就覺得晴雯格外礙眼,然而被天幕這麼一說,她日後就不好再拿晴雯做筏子,如果硬要攆睛雯這丫頭出去,恐怕還會落人口實,說她違拗天幕的指點。
如今,晴雯這丫頭竟然一時想不開,要自請出去——王夫人實在覺得稱願,連帶天幕在她心裡也不那麼討厭了。
於是,王夫人便假慷慨: "原本府裡放人到外頭,那隨身的衣物首飾,都是不準帶出去的。但念你在寶玉身邊有些年頭,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次便準你將日常的衣服頭麵都帶出去。出府之後,切忌再用府裡或是寶玉的名頭招搖,記住了嗎?”
這話說得十分刻薄,最後一句更是借故敲打晴雯,指她沒準兒出了府還要壞寶玉的名聲。
睛雯憋了片刻,沒有馬上出聲,過了片刻,伸手去將耳墜上僅剩的兩枚米粒大的玉塞子也摘了下來,雙手捧著,由王夫人身邊的玉釧兒接了去。至此,晴雯周身,再無半點首飾頭麵,唯獨鬢上簪一朵鮮豔的芍藥,襯得她容色極美,勝過一切首飾。
緊接著晴雯揚起頭,正色對王夫人道:“回太太的話,婢子自從由老太太指了去服侍寶玉,並無一絲一毫勾引寶玉的心。蒙太太的恩典放出府去,從今往後,太太也可以放心了!”
王夫人第一次聽見有丫頭這樣當眾頂
她的嘴,險些沒氣昏過去。
然而賈母卻望著王夫人,眼神裡帶著幾分責備: "老二媳婦,這是怎麼說的來?這個丫鬟從未犯過什麼錯處。模樣、秉性、女紅都是一流,寶玉有她服侍一場,原是寶玉的福氣。如今你說放出去便放出去吧,又何必說這些話?"
王夫人是胳膊拗不過大腿,見賈母責備,忙站起身道:"是媳婦不回說話……不過, 請賈自幼進府,一直在府裡長大,副小姐一樣的人物,到了外頭怕是一時過不慣日子,沒準還會再回來的,到那時…"
賈母被乾夫人這一席話氣得悶在胸口
便道: "罷了,她若是有臉再回來,我隻讓她跟著我,不
*口足育旅書中不,*人讓****
會讓她再去耽擱寶玉。你如今便去尋了這孩子的身契,交給她,讓她自己走吧!”
賈府總管房的效率算是高,沒過多久,晴雯的身契就被找出來,交到王夫人手上,再由她居高臨下地遞給晴雯。
睛雯懷裡揣著身契,給賈母連磕了幾個頭,又勉強給王夫人磕了兩個頭,最終強忍住了沒去看寶玉,便慢慢從賈母院中倒退著出去。
榮府的仆人出去,走不得前門,隻能從後角門離開。
睛霎一時顧不上道路旁兀自有榮府下人望著她指指點點,腳步輕快,來到後角門前,見有個人已經立在那裡,手裡拿著個包袱等她。
“秋紋——”
難得她離了怡紅院,還有人來相送。
秋紋卻一臉嗔怪,對晴雯說: "你還是那樣兒,急起來恨不得化成一陣風。這多早晚都能出府,你倒好,姐妹幾個都還沒工夫告彆,你就跑了……”
睛雯一時心裡就想起天幕上說的那"恰紅院集體意識"來,她一點兒都不留戀賈府這般富貴,然而一想起住慣了的怡紅院, 晴霎終於才覺察出乾般舍不得, 一時間儘數湧上心頭, 原本早已哭乾的眼淚,此刻竟又汨汨地湧出來。
秋紋連忙給睛雯遞帕子,不防自己也紅了眼圈,哽咽著道:“你告訴我那衣服,太太將好的給旁人,挑剩下的才給我。我其實也自知道,隻是不像你那般,敢當眾說出來……”
想那怡紅院裡,有多少人佩服睛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的
勇氣啊!
說著,秋紋將手裡一個包裹塞到晴雯手中。晴雯一接過來,掂了掂重量,便驚訝地看著秋紋。
就見秋紋笑道:"是珍珠姐姐帶著我們一起收拾的,你平時穿用的衣裳頭麵首飾都在裡麵,還有我們一起湊份子湊了幾吊錢,大家一點點心意。”
睛雯心中感動,說不出來話,隻是眼淚肆意亂淌。
"珍珠姐姐說,茜雪是咱們中第一個出府去的,你是第二個,沒準兒以後大家的結果都在府外頭,往後還有再見的日子。”
睛霎萬萬沒想到,這話竟然是從珍珠口中說出的。珍珠難道不再打著寶玉姨娘的主意了?
“將來總是能互相照應著要好一些,”秋紋最終強笑著對晴雯說道,“聽聞茜雪在林家日子過得甚好,想必你出去了也不會差。將來沒準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