洶湧的情緒在雙方的意識中衝刷, 看不到對方的記憶,卻能感受到對方的感情。
意識空間的顏色與情緒相關, 豔麗的色彩下是扭曲的黑色暗湧, 不知道究竟是誰的黑暗情緒交織在一起。
在意識空間裡的所有思緒與情感都是放大的。
薑穗幾乎被這樣壓抑又磅礴的情緒給壓得透不過氣來,整個人就像是被男人緊緊禁錮在懷中無法動彈。
她想喘一口氣,卻連呼吸得空隙都沒有, 他的氣息, 他的意識,他的靈魂似乎都在緊緊地纏繞著他不讓她離開。
他這是積攢了多少個世界的壓抑情緒啊!
薑穗被纏著有些憤怒了,她的氣性被激起。
她也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
同樣積攢了幾個世界的不甘、憤怒與羞惱在放大。
她的意識和男人的碰撞, 在意識空間裡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不會因為身高、體格、性彆的限製而產生差距。
唯有精神力與意誌的高下。
如同死鬥一般, 他們相互鬥爭,又相互把這樣激湧的情緒進行碰撞。
他的靈魂像是黑色的,如同他這個人一樣危險又神秘,帶著極強的侵略性與攻擊性,同時從他牢牢禁錮她的舉動看來,他也有很強的掌控欲。
薑穗的靈魂像是火焰一樣的金紅色,在黑暗中衝撞, 逃脫又被抓回, 但是也漸漸地讓黑色的靈魂沾染上了金紅的微光。 漸漸的, 顏色在平息,空間恢複了原本的模樣。
薑穗喘息著,平複著呼吸。
她緩緩睜開眼,看到了同樣正在睜開眼眸的男人。
男人的呼吸同樣有些淩亂,眼眸中似有燭火微躍,他的神情克製而收斂, 靜靜地望著她。
他抬起手,似乎想將她的碎發勾到耳後,卻又在即將觸碰到發尾時克製地收回了手。
他們都沒有說話,隻是就這樣沉默地看著對方。
薑穗垂下的手動了動,她怎麼也沒想到,意識空間所有的感受是放大的。
她的臉有些紅,不知道是羞的還
是惱的。
她看著他,心情複雜極了。
之前她恨他,是因為他的不告而彆,而現在這樣的不告而彆卻又因她而起,也因為他並不知道她會一直跟著他。
現在的她有些茫然,如果她不該恨,接下來她的動力一下子就沒有了。
而現在,她在意識空間裡發現了一個更令她感到不敢置信的原因,她的恨緣起於……
她的心動。
她恨自己的心動。
所以才恨他的拋棄,他的不告而彆。
但現在這些全都有了解釋。
賀朝以為她是NPC所以才決定放手,而如今她同樣也麵臨著這樣的問題。
她於賀朝而言是NPC,而賀朝於她而言……
是一本書裡的角色。
一個紙片人。
她對一個紙片人心動了。
如果她要回家了,注定也和他的回家不是一個次元的。
賀朝看到了她略顯茫然和帶著一絲無助的眼神,他抬起了手,卻又放下。
他黑眸晦暗不明,翻湧著壓抑的情緒,連帶著意識空間都快要被濃墨的黑淹沒。
他想說,薑穗,彆怕,但是卻也知道她的無妄之災是自己帶來的。
正如怪物世界,她被無辜的帶走,無辜的死去。
他看著她,感受到了心臟久違的疼痛,在意識空間被放大,他怕碰到她,他會做出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多久了?
太久了。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牽掛一個人,一件事的體驗了。
久遠的在記憶裡什麼也沒有剩下。
但是賀朝知道,薑穗的出現才漸漸將他愈發黑白的麻木人生染上色彩。
他早就在見到她的第一麵……
他就已經怦然心動。
所以他才會看了眼照片便轉頭回到第九街區。
隻是他後來不承認,一開始也……並不在乎。
而現在,不是人設,不是設定,他在乎她,他在意她。
就像是本能一樣。
明明他們都是在帶著麵具生活,戴著麵具相處,他卻能感受到她真正的情緒,看到她真正的模樣。
剛剛的意識交織裡,他在她平靜的,卻又帶著一絲暗藏瘋狂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她每一個世界離去的最真實的死亡。
被高空拋物突如其來的砸死。
腰間的劇痛,眼睜睜看著自己死亡的痛苦。
蓬勃跳動的心臟被刺上利刃。
身體被汙染融化的掙紮。
還有最後……帶著絕望與無畏的下墜。
她平靜的眼神就像是子彈,一槍槍擊碎他內心築起的堤壩。
他一個人的翻山越嶺,也有她默默跟在身後無言的身影。
“薑穗。”他說,“一起回家吧。”
薑穗說:“可是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們之間間隔的不僅僅是單純的山海,還跨越著次元和世界。
這句話,就像是當初他跟她說的一樣,她還給了他。
隻是他不知道。
而她也不會說。
賀朝:“但至少現在我們可以一起尋找辦法。”
薑穗淺色的眼眸一眨,她其實眼眶有些酸,就像是獨行久了終於有一個人察覺到了她的孤獨而朝她伸出了手。
但是她卻又很明確的知道這種孤獨隻能自己去消化。
而正如她的性格,她習慣了一個人抗下一切。
在這一點,或許和賀朝有點像。
他們最開始像兩條平行線,一個在前,一個在後,隻有當光影打下來時才有影子相交的地方。
而現在,他們躲在一個世界為他們開辟的一個空間裡,真正的用自己的真麵目麵對麵的交流。
薑穗說:“可是我不想再痛苦了。
”那種死亡的痛她永遠都不可能適應。
“死亡非常可怕的。”
賀朝看著她平靜卻又似乎帶著一絲癲狂的神情,心臟仿佛被無數針紮一樣,奇異的,她和當初在怪物世界最後的模樣重合了。
“黑黑的,整個世界一片死寂。”
薑穗看到男人抬起手,卻被麵前一道無形的牆給擋住。
那是薑穗豎立起來的隔在一人意識空間中間的,她像是並不想將自己脆弱的一麵展現在他的麵前。
“賀朝。”薑穗說,“你懂這種痛苦嗎?”
因為另一個人的抗拒,賀朝沒有辦法靠近她,他看著薑穗這個模樣,他隻感覺自己的心如同四分五裂的碎片,青筋自額頭暴起。
“我懂。”
薑穗長睫一顫,隨後抬眸看著他。
男人看起來總是那樣冷漠的神情竟然在此刻流露出了一絲深切痛苦。
“我感受到了,我體會到了。”賀朝看著她,臉色有些蒼白,“薑穗,對不起。”
薑穗慘淡地笑了笑,“不用跟我道歉,你也不知道,這並不是你的錯。”
“現在我知道了。”賀朝聲音低而急切了一些,“會有辦法的。”
薑穗垂下眼眸,正要說話,就感覺意識空間一陣晃動。
她下意識的抬起頭,看到了意識空間在慢慢地產生裂縫,“怎麼回事?”她的聲音還有一些沙啞。
賀朝看了一眼便皺起眉:“不好,主腦發現異常了。”
薑穗隻在剛才意識交流中知道了主腦的心理檢測不得不讓賀朝先離開,現在仔細想想,這個主腦或許就是類似於主神之類的存在。
薑穗說:“先出去吧。”
賀朝看了她一眼,卻來不及說話,意識空間在下一瞬間破成碎片,她和他就隻能看見對方最後一麵便失去了眼前的視線。
薑穗又感覺到意識在雲海中翻滾,有一道溫暖的風包裹住了她的靈魂,隔絕了一道極具有壓迫感和威壓的視線。
在即將蘇醒的那一刻,似乎有一個答案
輕輕飄到了她意識深處——
[路的儘頭會有你們想要的答案。]
薑穗猛然睜大了眼睛,看到了遮天蔽日的蒼天大樹,樹影參差,蒲公英花輕輕拂過她的臉。
剛剛的話……
是命樹降臨給她的預言。
她坐了起來,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躺在了樹下,寬大的枝乾在掌心下蔓延。 她偏過頭,看到了閉著眼眸躺在她身側的賀朝。
男人臉色蒼白,斑駁的樹影在他的深邃的眉眼間落下陰影,一朵白色的蒲公英落在了他的臉上。
薑穗長睫微顫,心臟怦怦地因為剛才意識空間的事劇烈跳動,她淺色的眼眸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抬起手輕輕撿起這朵調皮的白色絨毛。
然後她的手腕被大手抓住。
薑穗呼吸一滯。
男人黑眸睜開,她仿佛墜入這黑色的深淵。
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然後下一秒,手腕間一股大力,她重心不穩被迫前傾,腰間被大手攬住,她撞入了一個清涼的懷抱裡。
緊緊的,仿佛要將她融入骨肉。 他的氣息籠罩著她,就像是絕望的沙漠旅人緊緊抓著最後的珍寶。
薑穗貼在他的胸膛,聽到了他同樣劇烈的心跳和感受到了他淩亂的呼吸。
他的擁抱像是一張無形的大網,讓她無處可逃。
冷冽、死寂、陰晦,他們的擁抱像是被大火肆虐過的森林,滿目瘡痍,隻剩下幸存的小草在悄悄地展露出最後生的跡象。
“有辦法了。”他喃喃,“我找到辦法了。”
薑穗唇動了動,一股委屈的情緒湧上了心頭,湧上了眼眶。
但是她並沒有流淚,她哭不出來了。
她仍是沒什麼表情。
她已經開始麻木了。
或許這個懷抱太過於溫暖,也太過於炙熱,她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被燙到了。
她抬起手,又放下,任由著他將她抱在懷中。
/> 這一次,她沒有抗拒。
命樹的預言會是真的嗎?
她不知道,但是她現在不再是一頭霧水,總算是有了一個新的方向。
當她來到命樹之地時感受到的靈魂的溫暖,讓她相信這個預言。
“薑穗,一起……走下去嗎?”男人的聲音自頭頂響起,聲音又低又啞,宛如淹沒在海裡,墜入黑暗的深淵。
薑穗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兒,在這個炙熱的氣息中,她輕輕開口:
“試試看吧。”
他們是宇宙間億萬萬分之一相遇的奇跡,最終決定一起走在同一條路上。
看看前路會遇到什麼,看看路的儘頭究竟是什麼答案。
—
五年後,基爾。
當初以“化靈頓慘案”為起點,到後來轟轟烈烈的帝國反抗運動遍布全國,最後以帝國入侵舒蘭失敗為結局,整個星啟帝國勢力遭遇了大洗牌。
在這五年裡,有人上位,有人倒台,有人獲得榮譽,有的淪為階下囚,但對於大多數平民百姓來說,戰爭
和混亂給他們造成的是失去性命或財產。
最讓帝國人民津津樂道的一是最新上任的第一執行官。
他是舊貴族賀家出身,自出現在大眾眼裡都是以不學無術,放浪形骸的形象聞名,在五年前常年占據帝國娛樂小報的榜首。
但是他卻在五年前的“化靈頓慘案”中勇敢揭發了自己家族所犯下的罪惡,又聯合舒蘭現任執行官穆青,參與對帝國舊貴族討伐的戰爭,成為了反抗軍的領袖之一。
他從一個玩世不恭的貴族少爺,成了一個合格的領袖。
就算是政敵也不得不承認,他不愧為一隻白銀狼,強大而又聰明。
一是在這五年,同樣大放異彩的屬於舒蘭的飛揚又自由的獅子,“舒蘭之獅”薑穗。
這位來自舒蘭的頂級傭兵參與了反抗軍,延續了十五歲時的榮光,將帝國舊貴族勢力派來的獸人軍隊打得落花流水。
而舒蘭方麵宣布人類靈核的激
發計劃之後,漸漸的有越來越多人類激發了靈核的力量。
比起在腦子裡植入芯片,人類利用靈核力量來安撫狂暴的獸人提升理智值成為了一種主流的治療方式。
獸人與人類之間的關係又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獸人天生力氣和體魄都比普通人類強,但是受限於理智值,又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