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熒光慢慢去得遠了。
易颯低聲說了句:“帶上家夥,跟過去看看。”
不是說“處境危險的時候,遇到異樣,彆馬上冒頭”嗎,宗杭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
他已經餓得小腿打顫了,再躲個三五小時,估計路都走不動了,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還不如迎難而上,不破不立,說不準能有新發現。
他攥緊消防鍁,跟著易颯出來。
四下都黑,隻有那移動的息壤泛光亮,隻要帶了眼,就不會跟丟,兩人大氣都不帶喘的,緊緊跟上,還得時刻注意周圍是不是有情況,也不知道跟了多久,曲曲繞繞了幾次,那條息壤忽然折向緊挨石壁的一艘鋼鐵大船。
那船足有七八十米長,像是高空墜,船頭杵地,船尾砸倚在高處的石壁上,這體量、形製、身長,很像傳說的神戶丸號。
兩人之前找出口時,也曾到過這兒,但因為它是船身豎起的,很難攀爬,為了節省體力,隻在底層看了一圈,確定沒出路之後就離開了。
看來,這船裡有玄虛。
易颯長籲一口氣,仰頭往上看,這根息壤的“端頭”也不知道在哪裡,隻知道末梢處裹著薑孝廣——現在,薑孝廣像被高處的吊繩拽起,頭下腳上,慢慢往上吊升,身體不時撞到突出的窗棱、斜出的器具,發出咣啷咣啷的聲響。
聲響下來,砸得人頭皮發麻。
易颯甩甩手:“我得爬上去看看,跟上它,說不定能找到出路。你還行嗎?不行的話,找個隱蔽的地方躲起來,我沒狀況的話,會回來找你,有狀況的話,你自己想辦法吧。”
她覺得,自身都難保的情況下,就彆含糊粘糯了,話說透了比較好。
宗杭馬上點頭:“我跟著你,你不用等我,我會跟上來的。”
他倒是從來也不願意拖彆人的後腿,但目下也隻能這樣了,易颯說了句“那你自己小心”,很快縱身往上攀去。
還好,比單是光溜溜的石壁省力多了,船身本就凹凸不平,有很多鋼纜、桅杆、斜出,可以用於踩踏,而且這是運輸船,很多住人的房間,船身一豎,艙房的窗戶一格格往上延伸,跟摩天大樓的樓層似的,爬累了,可以暫時鑽進去休息一會。
息壤行進的速度不算快,易颯緊攀了一會之後,已經和它相距不遠:她不敢跟得太近,怕息壤會生異動,於是拿腳撥開就近的一扇窗戶,想進去歇口氣。
哪知一腳,踩到一個圓不溜的東西,險些栽倒,易颯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窗把手穩住身子,然後低頭看。
借著外頭隱約的微光,她看到那東西,是個造型拙樸的紫砂茶壺。
再看屋子,是個單人間,器具倒翻,有口木箱子撲在地上,箱口已經開了,依稀能看到鎏金的佛頭,還有各色珠串,其有些泛微弱的黃綠、橙紅顏色,顯然是夜明珠。
傳說神戶丸號是運寶船,果然不虛,易颯猜測,這房間裡住的應該是個軍官,從大庫裡選了些私貨想路上把玩,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終究也沒能帶走。
她幾步過去,一把掀起箱蓋,抓了幾串亮度最高的套在胳膊上,然後出來。
往上看,依稀還能看到薑孝廣懸垂的頭顱。
往下看,宗杭正吃力地往上爬,易颯朝他撮了記口哨,候著他抬頭,向他晃了晃戴珠串的胳膊,然後繼續往上。
息壤又折向了。
它哧溜一下子,把薑孝廣拖進了一扇黑洞洞的窗戶。
易颯猱身跟上,探身鑽進去之後,揀了串珠串,掛在窗戶把手上,這才放輕步子,繼續尾隨。
房間也不是終點,薑孝廣又被拖出了房門。
易颯拽斷了一串珠串,珠子擼在掌心,方便隨時扔下一個當路標。
現在,幾乎完全是在神戶丸號的內部了,因為船身豎立,所以左右手邊是曾經的天花板和地麵,頭頂和腳下反而走一段就會出現房門,易颯走得小心翼翼,冷汗涔涔,連肚子餓都忘了,經過門扇時,總要先拿腳尖探探虛實。
萬一那些房門忽然打開,不管是掉下去還是被人薅草一樣拽上去,都不是什麼好事。
她沒有注意到,自己走過之後,有一扇頂上的房門悄悄掀開了一線。
***
這戰戰兢兢的煎熬終於到頭。
又拐過一道彎時,眼前突然出現一條岔洞。
這場景極其古怪,近現代船體的鋼鐵材質,竟然和石質的山壁無縫銜接在了一起。
易颯還沒反應過來,那條息壤拖著薑孝廣的屍體加速遠去,岔洞的洞口卻旋即慢慢縮小。
怪不得怎麼也找不到出口!
這船底應該有個巨大的破口,等同於一扇“門”,然後立起了倚靠在山壁上,息壤就在它破口挨靠的這一處形成了個“自動門”,不需要用的時候閉合,需要用的時候就向外生長、舒展,和這個破口銜接得渾然一體,底下的人看來,隻是山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