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丁玉蝶倚在石頭上,拿著個單筒的袖珍夜視望遠鏡,看遠處那條作業船,還時不時溜一眼擱在一旁手機屏幕上的位置共享:代表易颯的那個橘黃色小點,正慢慢向他靠近。
身後傳來腳步聲,丁玉蝶頭也不回,撳掉手機:“來啦?”
易颯把大包小包扔下,一屁股坐到地上,拿手扇著風,又抬腳撥烏鬼:“去,去,水裡玩去。”
烏鬼怕是電擊的陰影還在,抵死不去。
易颯問丁玉蝶:“現在什麼情況?”
“那個女的,就是包得嚴嚴實實那個女的,下船走了。”
“走哪了?”
“沒看見啊,下了船,就進了水,進到水裡,我哪能知道去哪了,鄱陽湖通著長江呢,我想去追來著,你非叫我盯著船。”
他納悶:“你怎麼會對這船這麼感興趣?”
焦點完全在那個女人身上好嗎,不是水鬼,卻有著水鬼的本事,難不成是新培育出來的品種?搶飯碗來了?
丁玉蝶不希望看到水鬼批量生產。
易颯答非所問:“船上呢,都看到誰了?幾個人?”
“沒看著啊,除了兩個一直在外頭的,沒看到有人出來走動,我估計都在船肚子裡呢……哎,你是不是有點主次不分,你不覺得那個女人很奇怪嗎?”
易颯從他手裡拿過望遠鏡,對著船的方向,慢慢調焦:“丁長盛來了沒有?”
“丁長盛為什麼要來?”
易颯頭疼,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總之……阿帕在這條船上,我要把他弄出來,懂嗎?”
丁玉蝶徹底糊塗了。
——薑孝廣不在家給薑駿辦後事,出現在老爺廟的一艘作業船上,還接觸了一個神秘女人。
——丁長盛也要來。
——阿帕在船上,易颯不直接去找薑孝廣要人,非要偷偷摸摸地把他“弄”出來。
這也太複雜了,每個人都有小秘密。
丁玉蝶瞬間警惕,覺得渾水不能攪,還是走為上策:“那沒我的事了啊,我走了。”
他動作麻利,爬起來就想溜,易颯一把拽住他褲衩:虧得他裡頭穿了條泳褲,不然非得露半拉屁股。
易颯說:“我一個人不行,你得幫個忙。”
丁玉蝶怕的就是這個:“彆,彆,沒門。”
他指指作業船,又指易颯:“那邊是三姓,這邊也三姓,你們乾架,可彆拉我站隊。我又不知道這裡頭究竟有什麼事……至多這樣,看在咱們的交情上,你被打殘了,我給你請個護工。”
易颯不鬆手。
丁玉蝶一向如此,穿花蝶,不拈花草,不沾是非。
她把他褲腰又攥大了些:“不是要打架鬨事,你不露麵,我也不露麵,暗把人給救出來。”
那也不行。
“誰知道阿帕乾了什麼?萬一他做了傷天害理的事……”丁玉蝶忽然倒吸一口涼氣,“薑駿!是不是阿帕害了薑駿?所以薑叔抓了他,為兒子報仇?”
易颯氣得鬆手,皮筋彈回去,打得丁玉蝶嗷一聲叫。
“事情太複雜了,你也沒必要知道,免得攪和進去——我就是想把阿帕救出來,但不知道船上的情況,有人幫忙會穩當些。要麼這麼著,一換一,你幫我一次,我也幫你一次。”
丁玉蝶揉著被彈痛的腰身:“我有什麼好要你幫忙的?我堂堂水鬼……”
易颯打斷他:“一口價,你幫我救人,我陪你下湖。”
丁玉蝶沒反應過來:“什麼……下湖?”
“不是要查關於沉船的秘密嗎,兩個人是不是強過一個人?更何況我還是水鬼,你上哪再找一個水鬼陪你?萬一你在水下出了事,有我在,生還希望是不是更大?妖蛾子,給你三秒鐘考慮,能做做,不能做滾!”
三秒鐘之後。
丁玉蝶說:“武大郎,你太見外了,大家一家人,說什麼兩家話。”
***
對麵看似隻是一條船,實則內外虛實,三股力量:船、丁長盛,以及神秘女人。
船不難辦,三姓的人,會使什麼手段,會作怎樣的防備,易颯大致都能猜到,“探船”談不上是闖龍潭虎穴,關鍵在一個“鬨”字,聲東擊西,引開注意力,進去找人也就方便了。
丁長盛也不是大問題,畢竟他還沒出現,對付他,要著重於“堵”,讓他在接下來的這段時間內,繼續不出現。
丁玉蝶給丁長盛打了個電話,問清楚他還在縣城之後心花怒放:“丁叔,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說,對,當麵說,地址發我一下,我晚點來找你……”
掛了電話,他已經想好了後續:完事後再撥個電話過去,就說太晚了,打不著車,不過去了。
丁長盛如果問起是什麼重要的事,胡謅一個唄,比如他想在老爺廟找沉船,請丁長盛撥幾個人幫忙——這也挺重要啊。
至於那個神秘女人……
易颯懷疑她並沒走遠,所以,要兵分兩路,一個人上船救人,另一個人在水底下,防備、望風,也作接應。
丁玉蝶其實挺想待在水底下的,他想會會那個神秘女人,但整個計劃捋下來,他上船救人最合適——薑孝廣對易颯很熟,她想明目張膽混上船太難了。
***
薑孝廣看著宗杭,又看餐碟裡的魚蝦蛤貝,心裡有點犯嘀咕。看書喇
易蕭說這小子稀奇,沒準能救薑駿,稀奇在哪又不說,隻是讓他準備河鮮,說要展示給他看。
他估摸著,這河鮮多半是用來吃的,隻是吃了又能怎麼樣呢?難道說這小子曾經跟薑駿一個症狀,吃了河鮮,康複了?也太扯淡了。
隻能耐著性子等易蕭解密,誰知道,易蕭忽然問起易颯好不好,又說自己不久前才從丁長盛那兒逃出來,這副樣貌,也沒敢姐妹相認。
薑孝廣有點同情她,回答說:“你放心吧,易颯這些年,過得挺好的,她自己也爭氣,做了水鬼。”
能做水鬼的人,那叫一個眾星捧月,日子舒服得能上天,所以他不需要去渲染易颯過得如何,一句“水鬼”足以說明一切了。
聽到“水鬼”兩個字,易蕭眼神有點不大對,頓了頓說:“一代雙水鬼,就沒人有異議嗎?”
有啊,薑孝廣知道易蕭一定不喜歡丁長盛,就專揀丁長盛使壞的地方說,比如他當年懷疑易颯也被“感染”,主張把她“關起來”。
還渲染了自己的仗義直言:“我就說他,不能光憑懷疑做事,感染的人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