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壞掉的。”
塔納托斯麵無表情地陳述,“你的箭射散了它。”
——果然,他在因為這個生氣。
“……我隻是想告誡,沒有打算真的傷害擅闖者。”
阿爾忒彌斯歎息著解釋,“所以才故意將它射偏,沒想到會恰巧弄壞你的東西。”
“它是什麼,可以做一個新的補償你嗎?”
“我之前沒有過這方麵的嘗試,不過力量要比她強一些,多試幾次,按之前的樣子複原應該沒問題。”
那個“她”當然是指塞勒涅。
阿爾忒彌斯是位相當大度、慷慨的神,但那僅針對他領地內那些自然的居民。
在某些方麵,他的競爭心和好勝欲和那些雄性獸類一樣、甚至要更加強烈。
直至開口的前一秒,塔納托斯依然在猶豫。
——他的觀點沒有改變,這不是阿爾忒彌斯的問題,是他先誤闖在先,才有了後來的事。
狩獵和月亮的女神展現出的態度已經足夠友善了。
可能就像她提到的,她曾經受過倪克斯的恩惠,所以才會連帶著對身為黑夜女神之子的自己產生好感。
這件事本來應該到此為止。
他無意闖入,阿爾忒彌斯也無意冒犯,馬上從這裡離開是最好的做法。
隻是對方的歉意實在是太真切誠懇了,直接離開,反而讓他有一種自己過於計較、格外小氣的感覺。
理論上來說,兩不相欠,但他感覺道理不站在自己這邊。
可是留下來,接受對方的道歉——這樣也不是很好。
最起碼他認為這不是很好,他和阿爾忒彌斯並不熟悉,沒有道理理所應當地接受對方的補償。
更何況,他果然還是殘有介意。
尤其是當罪魁禍首滿臉若無其事地站在自己麵前的時候。
“不是什麼很重要的物品。”
他咬了下唇珠,語語氣帶著生硬,“隻是一縷最好看的月光。”
“是我不小心闖進了你的領地,打擾你在先。”
話畢,塔納托同樣向他道歉,為先前的生硬和那股突兀的介懷。
縱使他的表情和語氣看起來從始至終都沒有任何變化,那種微笑的波瀾也隻有和他存在一定感應的修普諾斯才能發覺,他依舊認為有這樣做的必要。
阿爾忒彌斯足夠有禮貌,他不以同樣的禮貌回應,是相當不尊重的體現。
“……你沒有一定補償我的必要。”
塔納托斯實事求是,“我們扯平的。”
“是嗎?”
阿爾忒彌斯好整以暇地開口,咬字不緊不慢,“可是我也說過,我曾受到你母親的幫助,所以對你也有好感,想親近和報答你。”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而且,你不覺得很巧嗎?我不小心弄壞了塞勒涅曾給你的月光,但剛好也能以同樣的方式補償。”
阿爾忒彌斯喜歡這個被他特地製造出的巧合,
“雖然我接任月亮的職位沒有多久,
但我會儘力做得好的……”
說著,他放緩了語氣,手上源源不斷地凝練出流淌、同時又完全被固定凍結的月光,一縷一縷,來自不同的時間,不同的月相。
每一縷都和之前的那縷看上去沒有任何不同,又包含著隻有月亮才一清二楚的,差彆。
它們就像少年隱晦的情緒那般不易被覺察。
滿月的月光更澄澈,殘月的月光顏色則更清更淡。
這種事阿爾忒彌斯的確是第一次做,但不妨礙他對此得心應手——隻是把月光凝聚起來實在太簡單了,不論重複這個舉動多久,他的神力都不會因此收到損耗。
相較塞勒涅,他能提供的選擇,能給予的也越多,沒有道理少年在看到這些後還對原先的那縷念念不忘。
不是的確,而是本來。
本來就不是重要的物品。
就算要得到與其不匹配的珍視,阿爾忒彌斯也希望那物品來源於自己。
這種不是標記,但贈予標記物的行為令他本能感到愉悅。
“月食的月光會偏紅一點,所以會比較好認。”
阿爾忒彌斯把堆滿的、散落在林間草地各處的月光介紹給他,“這些都是它們在某一個時刻最美,也是最好的。”
老實說,他其中不太能從其中選出來某個真正和少年的銀發,或者是那雙漂亮的眼睛相襯的。
阿爾忒彌斯對被強加給自己神職沒有太多喜愛,某些時刻甚至會感到厭煩。
他無法想象日複一日駕著車輦在天空中巡邏,晝夜交替時分才回宮殿休息到底是一種多乏味的體驗,他寧願把時間浪費在等候一窩又一窩的母鹿分娩上。
好在,他是宙斯最寵愛的“女兒”。
同智慧、戰爭相比,他原本的神職簡直可以說沒有任何威脅;而它又在一定程度上又十分強大,要遠勝青春,代表種子和春季,或是美惠和文藝的其它女兒。
宙斯認為他可以為他所用,放心地寵愛、器重他,自然也會滿足他的一些無傷大雅的要求。
比如不必每夜乘著月車巡邏。
再比如同意他永遠保有女神的貞潔。
塔納托斯很謹慎地向他道謝,同時也確信了他之前的說法——剛掌握月亮的神職不久。
在他看來,阿爾忒彌斯練習得格外認真,滿地的月光就是最好的證據。
畢竟就算賠償,他也隻需要賠償一縷月光,根本沒有必要弄出那麼多。
而且他也隻需要一縷而已。
塔納托斯挑選了一輪滿月,從對方手上接過,再次謹慎、且感激地表達了謝意。
“……你很了解月亮。”
他忍不住說。
對和月亮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