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納托斯沒有領情。
黑夜總會如期在大地上降臨,假如他想念不曾見過的長兄和長姐,埃忒耳和赫墨拉,或是阿帕忒、菲羅忒斯她們,完全可以去拜托倪克斯,他慈愛的母親。
純粹出於善良也好,另有目的也罷,他不需要足踏飛翼、活潑可親的信使特地去幫這樣一個忙。
“信使,你可以離開了。”
他沒有直接說出拒絕的話,那沒有必要,隻是作為冥土的主人之一,平靜冷漠地對不請而來的訪客發表了驅逐。
此刻,他們已經在冥界的大門之前。
刻耳柏洛斯敏銳地嗅到了熟悉的氣息,已經變作三頭獵犬的模樣,甩動著絲綢般光滑的皮毛,歡快撲了上來。
——當然,在做出這樣的動作之前,自認威武的乖狗狗也沒有忘記把四周稀疏的幽魂全部拍散。
它迫切的舉動顯然對旁邊負責監工、勞作的那部分“原住民”造成了一定誤傷,但正如他的五十個腦袋一個也無法口吐人言那樣,這些生前平庸的幽靈殘存的那點神智同樣不足以支撐他們進行完整、流暢的交談。
塔納托斯隻能感覺到一股不滿,和大門的看守者表現出的活潑快樂截然相反的不滿。
也許修普諾斯是對的。
他們帶回來的,整個冥□□有的寵物確實不夠聰明。
然而,作為忠誠的夥伴,塔納托斯認為,它應當是合格的。
少年的眸光有一瞬的柔和,隻象征性伸手擋了擋試圖去舔自己臉頰的三頭犬,沒有直接將其推開。
“下次不要把無關的神放進來。”
他慢聲開口,凝聚出一團純粹、沒有附加任何死亡屬性的神力供冥界看守辨認,“除非那些神和它很像。”
地獄犬的三隻鼻子同時在那團明亮柔和,不過分耀目的光上麵嗅了嗅,反複數遍後,它仰起腦袋,發出迥異、但同樣清晰的嘯聲,用最中間的那個“嗷嗚”一口,吞掉了整團神力。
“好吧。”
赫爾墨斯無奈地聳動著肩膀,有些灰心。
不過他並不氣餒,和擺渡者卡戎展現出來的態度相比,他認為死神言辭已經相當柔和——最起碼他沒有直接讓他朝冥河裡跳,遊到岸對麵。
少年隻是有那麼一點不近人情,顯得微漠而已。
可一聯想到他是死神,赫爾墨斯僅剩的那點碰壁的不虞也儘數消散了。
神總是會被神格的屬性影響。
就比如同樣司掌戰爭,作為負麵的阿瑞斯盲目狂虐,自大而殘暴,而正麵的雅典娜則神聖凜然,我武惟揚。
塔納托斯冷漠似乎是理所應當的,唯有冷漠才能公正,唯有公正,才能平等地給那些易朽的凡人帶去死。
“不過,雖然和這裡無關,但我可不叫什麼信使。”
他並攏手指,將戴著的兜帽掀開,琥珀色的眼睛炯炯有神,“我是赫爾墨斯,商人和旅客的指引者,商業和偷盜之神。”
“沒有神的速度能快過我。”赫爾墨斯微微彎起那雙含著輕鬆、活潑,滿是神采的眼睛,雪亮整齊的牙齒露出左側的一個小尖。
“隻用很短的時間,甚至不到一個時辰,我就能在冥界和奧林匹斯山完成往返——真的不需要我幫忙向他們送信嗎?”
塔納托斯回答依舊冷漠。
“你可以離開了。”他指揮著地獄犬,三個腦袋的大狗威風凜凜,不住發出吠叫,除了多出的腦袋,看上去和陪伴在山林獵人身側的獵犬獵犬沒有任何區彆。
但赫爾墨斯見過它原本的樣子,不敢產生輕視之心。
“不要那麼快拒絕——”赫爾墨斯飛快地眨眼,腳踝處飛翼撲閃個不停,“我們總有機會在大地上重新見到的,希望下次我……”
他的話沒有說完,忠心耿耿的刻耳柏洛斯便已經撲了上去。
赫爾墨斯隻好迅速衝出冥界的大門。
於是三頭犬得意洋洋地轉身,扇子那樣搖起尾巴,向主人炫耀它的功績和成果。
塔納托斯獎勵了它一塊點心。
赫爾墨斯沒有即刻趕回奧林匹斯山,半真半假地向眾神之首闡述自己的遭遇。
他在冥土上空徘徊,思索其它名正言順進入方式——下次那隻名為刻耳柏洛斯的怪物應該不會輕易放他通過那扇大門了。
赫爾墨斯可不想每次出入都弄得狼狽。
在追求的神麵前,自然應該展現出最好的那麵。
他想追求塔納托斯,自信長久的堅持加不間斷的甜言蜜語融化冷漠的死神。
赫爾墨斯認為,自己隻是缺乏一個能讓他們破冰的,合乎情理的借口。
他決定乾回老本行,以撿到失物為理由,同倪克斯女神居住在奧林匹斯山子嗣們拉近關係,主動出擊。
或許,他們應該需要可以自由迅速地往返奧林匹斯山和冥土,除了捎帶消息,還能幫忙帶一些禮物或者特產的——信使?
兄弟姐妹間總會有些彼此分享,而不想告知母親的秘密吧?
在必要的情況下,赫爾墨斯也可以極富信譽,守口如瓶。
赫爾墨斯重新帶上兜帽,藏住了那雙炯炯的,總是暴露意圖的眼睛,重新恢複了從容活潑。
他最快的速度返回了奧林匹斯山,並愉快地決定,下次再來這裡時,一定要帶上一些鮮豔的,冥土絕不會生長的花作為見麵禮。
訓練完冥土最忠誠可靠的守門者,確認它不會再犯類似的錯誤後,塔納托斯才放心離開。
畢竟刻耳柏洛斯是他帶回來的,它有疏忽,他的責任同樣不可避免。
卡戎執船杆,正在冥河邊等待,塔納托斯坐回船上,還是之前的位置,發現和上次比起來,那些財寶沒有增加太多。
顯然,措施是有成效的。
“修普諾斯來找過你。”慳吝齷齪的擺渡者不緊不慢,悠悠順著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