宙斯和有明亮黑眼睛的邁亞所生的子嗣。
遠行者的主宰,諸神的信使,此刻正在厄瑞波斯的邊界徘徊。
即便總在夜色中無休止地誆騙那群速朽的凡人,麵對真正的陰沉、晦暗時,他腳踝處那對不停撲動的飛翼還是僵硬地停滯在了半空。
下方是沒有血肉的渾噩幽靈,以及那些嚴酷、沒有絲毫趣味可言的神們。
凝視著那抵達冥土的必經之所。
倘若可以,以“迅捷”著稱商旅們的指引神、能言的巧思者,榮耀偉大的赫爾墨斯,並不願意涉及那片於冰冷的世界。
那裡無法讓他發揮所長。
信使藏在兜帽下的、總炯炯有神的雙目失去了活潑的顏色。
快樂也被穆肅取代。
但——除了替諸神傳遞消息,他同樣也傳達宙斯的旨意。
奧林匹斯山上的盛大宴會已完成籌備,諸神翹首以盼,隻待掌握著雷霆的神王宣布開始他的宴席。
赫爾墨斯為歡慶而來,為邀請冥土的主宰,他名義上的、素未謀麵的伯父而來。
畢竟那的確是一件怎樣慶賀都不為過的喜事。
連提豐那般的怪物都敗於神王的統治和權威之下,還有什麼能再動搖他的統治?
動身出發,來到冥土的入口之前,赫爾墨斯已經代替神王,向司掌大洋的波塞冬發出過邀請。
大海以熱情洶湧的浪濤招待了他。
魁梧、雄健的海神執著三叉戟,深藍的眼裡暗沉沉浮著一片晦澀的、蘊著暴風雨的影子,晦如淵海。
他狂笑著,掀起咆哮的驚瀾,以還要巡視疆域為由拒絕了宴席,並令赫爾墨斯帶回自己的問候和關心。
赫爾墨斯不擔心他不配合導致自己無法複命。
這則消息是邀請,更是震懾、警告。
——神王和他的兄弟分治世界,但他們同樣也歸神王統治。
而現在的神王,正處於他最強盛的時候。
赫爾墨斯隻是不想類似的遭遇再來一次,還是在傳聞中寸草不生,半縷陽光都無法照進的冥土。
至少生活在海中的那些大洋女神,還有寧芙們還能聽得懂他悠揚輕快的琴聲,誇讚他藏在兜帽下的麵容,並驚訝於他的機敏和博思。
難道——要他向那些幽魂——或者是傳聞裡吝嗇得連自己兄弟都不放的卡戎——賣弄可憐嗎——?
赫爾墨斯心情沉重地想:恐怕沒有什麼是會比這還糟糕的事了。
信使腳步蹣跚,帶著十二萬分的抗拒,愁眉不展地飛進了厄瑞波斯。
其它生物眼中,他依舊輕盈如同薄霧一般,風那樣翱翔。
怪物守在冥土僅有小半扇完成了澆注的大門前,和門同樣巍峨,赫爾墨斯在入侵它的看守範圍前緊急停下,腳踝處的那對飛翼顫連連地抖動許久,才重新回歸穩定。
赫爾墨斯僅能通過對方身上的特征判斷,那血脈來自提豐和厄喀德娜。
宙斯同樣養了一隻類似的。
他的那隻外形更像鳥一些,現在正負責看守、並每日懲罰普羅米修斯。
隻是,沒有任何一位奧林匹斯山上的神曾提到過冥土有怪物看守——他甚至去問過太空和白晝,又特地在把謊言支開的情況下,參考了友愛的意見。
赫爾墨斯沒任何提前準備。
也不想對上有提豐血脈的怪物。
說服和辯論的本領再如何高強,也不可能打動狂暴混沌的意識。
他的巧言令色在絕對的力量沒有任何作用,
用裡拉琴安撫對方、催眠對方,再利用速度的優勢衝進門的後麵或許是個不錯的方法。
但他的琴已經送給了大洋的那些女神。
這裡也沒有任何的材料可以製作。
何況,比起棘手的材料問題,赫爾墨斯更擔心自己遠不如阿波羅精湛的琴藝是否能成功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成功感化怪物那凶神惡煞的五十個腦袋。
他對自己的速度有足夠的信心,逃脫的信心。
隻是不願貿然嘗試五十張血盆大口,還有密密麻麻的 ,由毒蛇張開的小口追在身後的滋味。
正當遲疑,冥土大門的看守,已經機敏地豎起了它的一百隻耳朵。
微弱、規律的,有什麼東西撲動的聲音在附近。
刻耳柏洛斯很快便鎖定目標,發現了那道停滯在半空中的人影。
——不是幽魂,是另一類。
凶惡的三頭犬打著哈欠,很隨性地拍散了幾隻想逃逸的幽魂,朝內蜷了蜷,給他挪出一絲縫隙。
赫爾墨斯不明白眼前這隻怪物的寬容和鬆懈由何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