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斂這幾句話,在安靜無聲的會議室裡,仿佛是深水炸彈一樣炸裂開來。原本都表情平靜的伊甸園骨乾們,都紛紛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老板,我們會保護好你的。”這次開口說話的是觀浪,他是拜金小醜和老三之後,最早跟著牧斂的那一批人。
他那一批融合怪談的分化者裡,就隻有他和另外兩個骨乾活了下來。
觀浪被送到伊甸園的時候,已經是病入膏肓。當時觀宴躲在房間裡,算遍了命運線,最後哭著交代家裡人把他送到伊甸園。
就像拜金小醜形容的那樣,觀浪在外人眼中,就是個純粹的物理神經病。能把人創死,絕不會讓人好過的那種。
但實際上,他隻是想讓自己過得痛快一點。
從他在牧斂的試驗台上醒過來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的命雖然重新續上了,但是也沒有許多年的光景好活。隻能趁著自己還像是個人的時候,痛快且放肆的活一場,免得死後生成什麼詭異的規則,變成一個沒有用的怪談,那就真的白瞎了牧斂和觀宴對自己的關心了。
所以對於死亡,觀浪並不畏懼,甚至還有些期待。
可牧斂的話,卻仍舊讓他動搖了。
就像牧斂說的那樣,還有牽掛的人。
他的父母還在世,六年不見,也不知道身體還好不好。還有那些兄弟姊妹,分散在各地,也不知道大家都怎麼樣了。
尤其是觀宴,這個哥哥那樣心軟,萬一他死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觀宴會不會因此抱憾終身。
還有拜金小醜,雖然隻合作了一次,但他真的蠻喜歡這個朋友。
雖然拜金小醜和所有人都說,“老子和觀浪沒有關係。觀浪就是個純傻逼。”
但是觀浪知道,拜金小醜是拿他當朋友的。
否則三年前,他任務失敗,拜金小醜不會不遠千裡跑到邊界去救他。
那會拜金小醜身後還跟著五十塊和六十塊。一路風塵仆仆。拜金小醜表情那樣不耐煩,最後卻是親自把他從屍體堆裡背出來的。
回去的路上,他聽見拜金小醜罵罵咧咧,說了一堆。五十塊算賬,說這次出門花了多少錢,回去讓他報銷。而六十塊則是在邊上聯係伊甸園的治療位提前彙合給他治療。
其實他傷的不算很重,就是覺得累了才一直歪在後座,閉眼睛睡覺。
可拜金小醜卻以為他快死了,一路趕回去,最後把他送到了老板的實驗室裡。
他都聽見了,一向隻斂財的拜金小醜,卻為了他答應了再給老板去無人區抓一個【危險級】的怪談。
所以,觀浪想過的,如果有一天真的要死了,一定要去和拜金小醜也告彆。
而伊甸園其他的骨乾沉默的原因也和觀浪差不多。
之前和老三聊天說想在國際會議時候請假的那個骨乾,他雖然沒有親人了,但是他還有以前一起組隊的朋友。
他被牧斂選中,詢問要不要一起走的時候
,他是猶豫的。
雖然他在【月女】事件中,因為精神汙染的緣故,靈魂本源受到了重創,以後也不能晉級且壽命縮短。但是他的隊友也說過,永遠不會放棄他。
隻要他活著一天,就相依為命一天。
就哪怕他最後選擇了跟牧斂走,叛逃了北所。但是他後來偷偷打開過曆史民俗研究所的app,發現他的實驗員編號竟然還在。
雖然他們表明了是叛逃,但是北所卻從來沒有認定他們是叛徒。甚至在他登錄app的時候,app會顯示一句話,“好久不見,歡迎回家。”
仿佛他隻是一時離開北所去了一個比較偏遠且沒有信號的地方除了任務,而不是叛徒。
就連他們在外麵,遇見以前認識的研究員的時候,他們仍舊會語氣自然地和他打招呼,甚至還會主動留下電話,邀請他們喝酒。
很多都說,伊甸園明著說保持中立,可對北所的態度永遠曖昧。
但這並不是伊甸園的一廂情願,而是北所的兄弟們,從來沒有拿他們當過外人。
所以,這次他知道自己大限將至,也想再回去看看那些過去的隊友。哪怕隻是見一麵,碰一杯,都好過悄無聲息的死亡。
會議室裡,九個伊甸園的骨乾,都慢慢紅了眼角。
他們都是不畏生死的人,可這一刻,他們卻因為錯過的遺憾,而難過。
牧斂看著他們,就仿佛是看著自己。
其實牧斂從離開的那一刻起,是對虞嶠他們有歉意的。同樣也有舍不得。
但牧斂當時彆無選擇了。即便他知道時隼的安排或許是最好的。可時隼不知道,他從進入時隼的計劃開始,他就沒有了後路。
他是神格擬態分化者。
偏偏還是神格擬態分化者中,天賦最好的那一批,所以原本牧斂就注定活不過一十三歲。他會在一十三歲這一年,晉升到S級,然後讓靈魂本源完完整整的獻祭給神明。
唯一能夠讓他逃過劫難的辦法,就是保持靈魂本源的穩定性。擁有一個比神明的神格還要堅定的精神旗幟。
而時隼,就是牧斂的精神旗幟。
所以從時隼死亡的那一刻開始,就代表著牧斂這個人也會消亡。他能支撐這麼多年,無外乎是為了報仇,還有給時雀再留一條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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