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沉重悠長的鐘聲響起,浪潮狠狠撞擊在佛像之上,朵朵水花碎裂,水沫四濺。
在海水衝刷中,佛像眉目慈悲,嘴角含笑,那雙閱儘眾生疾苦的雙眸保持著半斂的弧度,既無嗔喜,也無欣厭,隻是注視著浪潮。
浪潮回退,回落到地麵上。佛像分毫無傷,也沒有任何的痛苦。仿佛席卷到它身上的不是暴風驟雨,反倒因為潮水的洗滌,通體金光變得更加溫潤明亮。
站在魚骨廟裡的眾人,就連一點水沫星子都沒感覺到。
碎裂的浪潮發出一陣陣不甘的拍打聲,似乎正氣急敗壞,思考著要怎麼才能扳回一局。
忽然,阿姐鼓的鼓點變得更急促、更狂躁起來。
那密集高頻的鼓聲,聽得人頭皮發麻,仿佛腦袋被開了個窟窿。
浪潮還沒有放棄。
隨著阿姐鼓的鼓點變快,它微微起伏的波瀾再次有了動靜。
它囂張地跋扈地舒展著自己巨大的身體,再次張開它那令人恐懼的懷抱,踩著密集的鼓點,向魚骨廟抱來——依舊想強攻!
然而,這一次的浪潮依舊狠狠撲在佛像懷中,再度被推開。
麵對安如磐石的佛像,它就像個三歲稚童一樣,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法攻破這一道防線。
佛像依舊用半斂的雙目,溫和地看向翻來又覆去的海浪。
那張含笑的臉在浪潮看來,比任何猙獰恐怖的表情還要令它犯怵。
背後的掌潮之人惱羞成怒起來。
他再度搖起了阿姐鼓,比之剛才更密集,更用力——
可惜,在阿姐鼓的狂轟濫炸之下,那密集的鼓點忽然間戛然而止,皮鼓咚咚聲變得十分淩亂無力,最終失去了所有的聲音。
阿姐鼓發不出聲音了。
浪潮也終於安靜下去,不再時刻想著發起攻擊,變得溫順許多,隻是依舊守在魚骨廟附近,徘徊不去。
那溫柔的浪潮就像一首溫和的搖籃曲,失去剛才的張揚跋扈,讓人不由得鬆了口氣。
“我們……”謝青靈還沒說話,佛堂裡傳來老爺爺驚懼的叫喊聲。
“不好了!佛、佛像……佛像……”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謝青靈轉過身,來到佛像前,看見老爺爺跪在佛前一臉哀痛,視線再往上一抬,看見那尊暗暗沉沉的金色佛像上,已經皸裂出一條條深色的裂痕。
佛像的臉上有兩條深深的溝壑,金身裂開了,看上去佛像好似流了眼淚。
【水雲身,謝塵緣。既是行僧,也是佛陀。我要用我血肉鑄就的金身,去渡苦厄的世人。】
【若這塵世間有十分苦,我就多吃其中一分苦。我多吃這一分苦,世人就少一分苦。】
【苦行僧覺空在此地坐化,留下了肉身,守著嘗不儘的苦,渡著渡不完的人。】
【覺空一再舍身,如今已是強弩之末。通靈者,你或許應該找找破局的辦法。否則,這座廟,這尊佛,以及你和你的同伴,都將再無生路。】
謝青靈狠狠歎氣,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已經圓寂的覺空為他們爭取了一點喘息的空間,現在對方一時不敢再犯,但這也絕不代表他們已經安全了。
要在對方再次發起攻擊之前,把背後的掌潮之人揪出來!
謝青靈看了眼慘白著臉靠在柱子旁休息的葉朝雲,她走過去,問道:“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葉朝雲掀開眼簾,顯得有些疲憊。她不回答這個問題,隻說:“我的鼓棒斷了一根,但還有一根,還可以戰鬥。”
“你現在不需要再戰鬥了。”謝青靈的手輕輕放到了她的肩上,問道,“剛剛你敲鼓的時候,有沒有注意到對方的鼓聲是從哪個地方傳來的?”
葉朝雲對聲音非常敏感,加上她已經和那背後之人隔空進行一番角逐,要說在場誰最有可能知道對方的方位,那麼這個人隻可能是葉朝雲。
“我想想。”葉朝雲閉上眼睛,眉頭緊縮著,正在努力回想剛剛較量時的鼓聲。
過了大概三四十秒,葉朝雲睜開眼睛,篤定道:“在西南方向,我記得那個地方的海麵上,有一小塊凸出來的小片陸地。上麵還有一塊大的礁石。”
“我明白了。”謝青靈應了一聲。
說著,她放出了小骷髏傀儡。
傀儡一放出來,立即變得等人大小,站在謝青靈麵前。
魚骨廟外麵全是潮水,不管是誰走出魚骨廟,都會變成潮水攻擊的目標,這種情況下,可以操縱的傀儡就變成了一個絕佳的偵測兵。
她利用回魂來控製傀儡,說不定可以暗中解決了那個掌潮之人。
骷髏傀儡聽從謝青靈的指令,往魚骨廟外跑去。
月色下,骷髏傀儡踏浪而行。
然而沒過多長時間,骷髏傀儡就回來了——被海水衝回來的。
謝青靈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她喃喃道:“相比起海水的密度,我的骷髏太輕了,根本沒有辦法在潮水中行走太遠,更彆說還要抵禦浪潮找到他了。”
隻能親身涉險,去把那個人找出來了。
謝青靈剛要張口說話,她身邊就傳來沈懷州的聲音:“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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