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凝青成了榜一。

那倒黴的蔣家子自從落敗之後便陷入了魂飛天外的狀態, 似乎有些懷疑人生。然而介於他方才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行為,在場的江湖人士都沒有去寬慰他,隻有那書童打扮的少年站在他身邊低聲說著什麼。

大概是望凝青一掌將八尺男兒扇飛出去的場景太過震撼人心, 因此在那之後, 所有人都默默地選擇了挑戰榜二和幫三,沒人敢對她彆苗頭。畢竟登榜事小,丟臉事大, 被這麼好看的美人一巴掌扇飛出去,這是麵子裡子都丟了個乾淨, 以後還怎麼麵對美人?相反, 如果沒丟這個臉,那以武會友的重頭戲不就是會友嗎?打不成架, 交交朋友也是極好的……

蔣家子一時間成了眾矢之,但不得不說, 這人是真的有兩把刷子,並不是無能傲慢之輩。雖然被望凝青一巴掌扇出去了,但在之後的武鬥中他都顯得遊刃有餘, 接連奪勝。連續好幾名江湖名宿的弟子都敗在了他的手上之後,眾人這才意識到這人傲慢歸傲慢,但到底是蔣家的嫡子,並不是他們能看不起的人。

於是榜二的名字便成了“蔣東陵”,榜三變化不斷, 但榜一和榜二的名字卻始終未變。

參加武道大會的人們一邊觀戰一邊竊竊私語, 一開始他們還在談論著望凝青這個神秘女子的出處, 見她和遠山侯坐在一起, 便紛紛猜測她是否就是拜月壇聖女月時祭?畢竟“北望祭月, 東離遠山”, 這突然冒出來的絕美女子,又和遠山侯走得近,人們會懷疑她的身份是正常的。雖然有些意外魔教的“妖女”竟生得這般眉眼出塵,氣質清冷,但她會被信徒們視為聖女,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然而,這些人的猜測都錯了。

說曹操曹操到,武道大會是江湖三年一度的盛事,便是名聲再響的江湖客也要給正道魁首麵子,至少在武道大會開場前抵達昆侖。因為武道大會開場之後,昆侖山是閉門謝客的。此時若還有人上山,便難免有“踢山門”的嫌疑了。

拜月壇聖女月時祭便是在武道大會開場後的第二天趕到的。

平心而論,月時祭的出場非常符合她“聖女”的名號,四名華服蒙麵的青年抬著一頂軟轎徒步登山,身後浩浩蕩蕩地跟了十數名戴著銀色狐麵的門徒。拜月壇信奉月神,奉青丘白狐為神使,因此拜月壇的門徒們也是清一色的銀白錦衣,衣擺上以月華為色的金線繡了星月的圖樣。星月的圖紋越是繁複,證明此人在拜月壇中的地位越高,比如拜月壇聖女月時祭,她衣上的花紋便是最高等的十二月。

月時祭登山,也沒有滿含挑釁地讓人大喊什麼“聖女駕到”,隻是有兩名隨駕的信女舉起兩根一人高的木杖,那木杖上掛滿了鈴鐺。兩名信女一搖木杖,那鈴鐺便發出了空靈清脆的聲響。

那鈴鐺的聲音好似糾纏著詭譎的力量,落在耳中便有如古神的低語,隻讓聽的人覺得耳蝸嗡鳴,神思動蕩。

彼時,望凝青正在席位上撥弄著自己的琴弦,聽見鈴聲時微微一怔,輕咦了一聲。擂台上正在對打的兩人在鈴聲的作用下身形搖晃了一瞬,似乎有些站不穩。圍觀看客們的麵色頓時就變了,能惑人心神,這不是魔教的“妖術”是什麼?

就在所有人如臨大敵之時,一道清透溫潤的琴聲忽而響起,如綿綿春雨,蕭蕭肅肅,似瑤山神女探出的一隻手,挽著漫山遍野的風拂向河流的儘頭。那一瞬,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停止了動作,心頭才剛剛燃起的戰意在這樣的琴音下消弭無蹤,隻覺得好似身臨幽穀,洞庭花海,入目淨是人間芳華的盛景。那鈴鐺聲刺耳依舊,但在琴音的滲透和軟化之下也漸漸變得溫柔,身不由己地隨著琴音而奏。

眾人仰頭,便見白衣少女推開了身前的茶案席地而坐,一張古拙的琴端端正正地放在膝上,寧和的樂曲在她的指尖流淌。

拜月壇聖女的下馬威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但席上的女子力挽狂瀾,這才沒讓眾人露出醜態。

望月門掌門楚賢立刻站出來發話了:“來者何人?恕我望月宗不接待不速之客!”

又是一聲清脆的鈴響,卻似乎和先前的有些不同,那兩名持木杖的信女收起了木杖,而轎中人也微微撩起紗簾,露出一張帶著金紋銀色狐麵的側顏,即便看不見眼睛,僅僅露出下半張臉,都已經能看出其人姣好的容色:“本座是來尋人的。”

月時祭沒有賣關子,語氣清冷地道:“兩個月以前,一個化名‘張晟’的人潛入了我教聖壇,采摘了拜月教聖花月鷺,汙濁了祭月池的池水,砸了我教一年一度的月祀。那廝擅長易容改麵之術,犯下惡事後遁入江湖,本座今日來此,隻為了將此廝帶回聖壇血祭,以此告慰上蒼!”

月時祭說得斬釘截鐵,字字句句擲地有聲。她這般篤定,態度這般決絕,倒是讓那些原本疑心她另有圖謀的人心中一驚。若當真如此,那月時祭出山就不是他們推論中的那樣是為了擾亂江湖而來的,而是為了捉拿賊子。

要知道,拜月教不管如何都是一個宗教而非一個門派。既然是宗教那自然有信仰,而人為了信仰,是什麼都能做的,更彆說那賊子還犯下了這般嚴重的禍事,毀了拜月教的祭典,跟騎在他們教主身上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