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言耍起狠來, 完全不顧他人。

她戴上全盔,將臉完完全全遮住,這頭盔將近一公斤重, 要是沒有鍛煉過的人戴上肯定會覺得又悶又重, 更彆說戴著這玩意騎車了。

上邊還裝了個go pro,讚助是原因之一, 另一個原因當然是好用, 它能記載每一條林之言駛過的道路,雖然說沒有口咬攝像頭的視角那麼好, 但聊勝於無嘛。

夏日了, 天氣總會有些悶熱,再過一段時間, 林之言打算換一個半盔再加一副護目鏡, 解放一下自己。

一邊這樣想, 林之言在出發前檢查完車輛情況,做完最後的準備。

她也不管不顧後邊的五人,直接蹬上山地車出發。

那五人一見,急忙跟上去。

風呼嘯而過,周邊的風景迅速變化, 如同乘坐列車,區彆在於列車的道路是已經被規定好的, 但是這裡的道路完全處於車手的掌控下,她想要去哪裡都可以。

上湧的腎上腺素, 時刻分泌的多巴胺, 不斷加快的心跳, 熱烈放肆的生命, 帶給林之言強烈的愉悅感。

斑駁的樹影在身側呼嘯而過, 漂亮的甩尾將輪胎的印記刻入彎道。

林之言的速度非常快,前幾分鐘,那五人還能跟上她的車尾,到了後邊,人家一個溜圈直接將他們耍得團團轉,用上吃奶的力氣都趕不上人家。

光是把控車輛的水平,已經是天差地遠了。

林之言沒有回頭看,在車速高達170km/h中回頭看無異於找死,她渾身肌肉緊繃著,愉悅與興奮不斷地在內心升騰。

但是她可沒有忘記自己今天來的目的是為了練習。

在大泥地中,她讓身體儘可能的放鬆,無論是腿部還是手肘十分自然,隻有腰椎胯部那部分是緊繃著的。

哐當一下,車輛因為遇到凸起而被拋起,林之言身子瞬間往下一壓,將車頭使勁往下,又瞬間拉起來,避免了失控的危機。

除了手上的動作、姿勢的調整,她的雙眸一直望著前方,就像是一隻老練的獵鷹。

她永遠不會拘泥於車頭前的一部分,她會儘可能地往遠處看,將周邊的環境都收納於眼中,依靠經驗與計算選擇一條能夠通過的路線。

三者合一,自然很困難。

許多人在入門速降的時候就無法掌控好三者的平衡,總是會顧此失彼,但林之言是攀岩出身的——國外有許多山地速降車手都有類似的基礎,或是攀岩,或是跑酷,這些賦予了他們極佳的平衡能力、核心力量和手臂力量,山地車比大多數人想象中的要重,而且要掌控一輛速度200km/h的車輛可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因此有基礎的人自然也對山地車的掌控能力更高。

這也是林之言入門速降迅速的原因之一。

三年的攀岩生涯,沒有間斷過的攀岩曆程早已賦予了她極佳的身體素質,在這種情況下,無論她想要學習哪一種運動,都會事半功倍。

過彎前,車手必須要觀察好路麵情況,包括它的角度、泥土情況等等。

一般來說,入彎前都會把速度降低,選擇一條最直的路線過彎,可林之言就是那個奇葩,她不喜歡降速,她更喜歡提高馬力,在看到大拐彎的時候,無人看到頭盔之下,她的嘴角勾了起來,身子微壓,傾斜30度——當她傾斜這個角度的時候,手下的震感與岌岌可危的失衡感在提醒她還還不夠。

明明眼中閃爍著興奮到怪異的光芒,但她的表現卻越發地冷靜。

她冷靜地想:她必須要要傾斜得更大,否則一定會衝出去的。

與此同時,她幾乎像是不要命一樣往下壓,從頭盔中跳出來的發絲隨著呼嘯的林風一直往後飄,冷風將後頸那塊肌膚激起一片雞皮疙瘩。

附近休息的車手看到林之言這個舉動,都被嚇了一跳。

雖然無法從對方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裝備中看出是哪位大神,但他們腦海裡不約而同地浮現出兩個大字。

瘋狂。

這位車手完全是不要命了,就連拐彎降速都沒做!還往下壓!簡直是用生命來挑戰極限!

可ta偏偏還成功了!

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認出了這位神人到底是誰。

——山地速降圈子不大不小,沒有那麼小眾,但也不大眾。

而每位厲害的車手都會形成獨特的自我風格。

就像是上一屆墜山賽的冠軍,她最大的特點就是挑戰不尋常。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墜山賽有一個特點。

每位車手必須自己挖路。

是的,你沒看錯。

主辦方隻會給出起點和終點,至於中間的道路是怎麼樣的,完全靠車手帶團隊來設計、挖掘,一般來說,比賽現場都是極大極陡的山坡,垂直高度起碼有十幾米,遍布溝壑、石頭等等。

而因為這個賽製,還發生過不少烏龍事件。

比如說辛辛苦苦挖了半個月,中間突然塌了,完全沒辦法用了。

上一屆的冠軍就很喜歡挖一般人想都想不到的道路,開始就垂直下十米高度,抖抖抖,七拐八彎直接殺到終點。

而林之言...她最大的特點就是瘋勁。

彆人都是遇坡降速,遇山降速,遇彎降速,偏偏她就不降速,還像是挑釁一樣加大馬力,直接往上衝,讓人看得傻眼啞火。

這樣的作死之神也算是百年難遇了。

再加上她最近參賽的各種好成績,不知不覺中,她也在圈子中打響了自己的名頭。

林之言內心更是暢快。

這和攀岩的感覺截然不同。

如果要說的話,攀岩就像是在釣魚,細水流長,需要很強的耐心和體力,但是山地速降卻像是...像是吹到極致的氣球,隻需要稍稍往內再吹一下,就回瞬間爆開,“嘭”地一聲巨響,將人震得頭皮發麻又頭暈目眩。

她下山隻用了十五分鐘的時間。

對於DH(山地車降速)來說,上坡是最為痛苦的事情。

麵對陡峭的山路,是扛上去、推上去還是舉上去,都是一項對體能的巨大考驗,上完路後直接累趴完全騎不了的情況也不是不可能,扛車姿勢以及推車的位置、角度、發力點讓車手們心力交瘁。

因此,有不少車手會選擇有纜車通票的山地,這樣一來,直接扛著車輛坐纜車上坡,再用十幾二十分鐘痛快下坡,豈不美滋滋?

林之言也是衝著有纜車才選擇在這裡練習的。

第三趟,她摔了一回。

飛包落地的時候沒穩住,直接連人帶車飛出去了。

在飛包時,空中控製姿態並修正接地方向是一項重要的技術,同時,車手還需要預判落地安全性,做好隨時棄車的準備。

而這一次,當林之言發現前輪落地的傾斜度不對勁時,她就知道要棄車了。

原本想著穩住帥氣落地的a計劃失敗,林之言立馬改用b計劃,也就是身體迫降。

若是再低一點,或是察覺得再快一點,林之言還能迅速翻車脫離危險,但在實際情況中,她基本隻能采用翻滾來緩衝。

林之言在落地的瞬間下意識地抬起肩膀,抱住自己翻滾。

身上花幾千塊錢置辦的保護裝備總算是發揮了作用,就算摔得有些慘烈,但很幸運,林之言並不是在中途摔下來的,也沒有摔到石頭或樹木上,避免了再一次的撞擊。

她不知道自己滾了幾圈,嘩啦嘩啦幾圈之後,眼前都在冒金光。

手臂上傳來一陣刺痛。

在地麵上翻滾的感覺可太難受了,林之言隻覺得渾身疼痛,好像骨頭都錯位了。

但她默默回想了一下,下意識地呼了一口氣。

好歹沒有從十米掉下懸崖的時候痛,那時候她直接折了一條腿,疼得她當場喊媽,修養了足足三個月才好,那段時間她隻能憋在病房裡寫遊記,配合經紀人接的某些采訪和拍攝需要來搞錢,感覺自己都要長蘑菇了。

然而....

林之言吸冷氣,嘶嘶出聲,就像是一條剛出穴的幼蛇。

俗話說,速降有三寶:骨折,韌帶斷裂,還有膝蓋積液。

林之言可不想那麼快就有三寶之一。

但在檢查自己手臂的傷口前,她先一步站起來,將自己的山地車抬起來,粗略檢查哪裡有問題。

檢查完一遍後,她將長袖卷起來,她發現上邊留下了觸目驚心的擦痕,就像是一隻猛獸的抓痕,皮都被蹭掉了,露出了紅,沙粒蹭上了少許,林之言眯起眼睛,直接用水衝洗了一下。

水流嘩啦啦地衝過露出紅肉的肌膚,林之言瞬間露出微妙的表情。

沒什麼大礙...隻是破了皮。

林之言咬了咬下唇,最終還是麵部扭曲地吐出了三個字。

“靠,好痛。”

無論多少次,痛就是痛啊!

因為是練習,林之言揉了揉自己的臉,深呼吸一口氣,催眠自己一點都不痛。

她有些幽怨地想,如果有能瞬間止痛的藥就好了。

深呼吸一口氣後,林之言重新蹬上車,一路衝下山。

在休息站將傷口處理了一遍後,林之言開始複盤。

她拿出go pro,看著視頻,按照路況和車況進行分析。

氣壓、預壓、高速壓縮速率、低速壓縮速率、回彈速率....這些車輛參數都需要車手自己調整。

每一個專業的車手都會自備一個工具箱,林之言也不例外。

她也不嫌臟,直接坐在地上,專注地看著山地車的後車胎,伸出手挑了一下輪組輪組偏擺輻條,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在剛剛飛包落地的時候的確有異常的震感...刹車、輪組、避震係統,這三個是哪一方出了問題呢?

林之言必須要找出異常的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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