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岸上的人們都呆住了。

當他們看見林之言冒出海麵, 還將一個身影帶上來的時候,人群中猛然掀出一陣狂呼聲。

所有人都激動得無法控製自己。

有人捂著嘴巴流下了淚水,內心仿佛激蕩著剛剛見證過的巨浪, 那浪撞擊著心腔每塊地方, 讓他幾乎手腳發軟。

初秋的冷風掠過每個人,可身體卻熱得嚇人。

“天啊....”

“她真的做到了...”

“.......”

仿佛呼吸都彆截取了, 就連呢喃的聲音, 都輕得如同飄忽不定的雲朵,似乎怕聲音驚擾了遠處的身影。

龐夏生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他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當他摸到自己的手臂上,才發現手臂已經起了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

他喉嚨滾動了好一會兒, 卻說不出任何話。

龐夏生從來不相信奇跡。

可眼前, 卻誕生了前所未有的奇跡。

大風大浪, 五分鐘,二十米巨浪——每一個,都是地獄級彆的難度。

奇跡發生了。

龐夏生呼吸一滯,那身影已經深深地紮根在他心裡。

胡兆的直播間已經穩占熱度排行榜第一名了。

後來進來的觀眾不明所以,那直播間還頂著之前的名字, 胡兆根本沒來得及更改,他們隻看見烏雲密布, 天空陰沉,海麵狂嘯不止, 重重海浪不斷地翻滾, 而鏡頭重心對準著一個船艇。

這是挑戰巨浪!??這直播間在騙人吧!!

那點進來的人還以為自己被騙了, 內心充滿了憤懣, 剛想點舉報, 可左下角的彈幕刷新速度卻快得嚇人,眨個眼估計都刷了好幾百條。

這就引起了她的注意力了。

盯了幾秒彈幕,從網友們的隻言片語中得到了信息。

先前是有人挑戰巨浪,最後挑戰失敗落海了,然後有人就去救對方......

聽著還好?就是見義勇為嘛,雖然很敬佩,但感覺還不到那麼誇張的地步啊。

她撇了撇嘴,本意隻是想放鬆刷短視頻的女孩點了個愛心後就興致缺缺地劃到下一個視頻,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推送問題,撲麵就是巨大無比的海浪,那浪仿佛能把整座小城鎮都淹沒,她嚇得差點把手機丟掉了。

緊接著,那視頻很快就晃動,對準了一個身影。

女孩一愣,猛地瞪大眼睛。

那銀白色的頭發..不就是剛剛那視頻裡出現過的嗎!?

在狂風海嘯之中,站在衝浪板上的身影始終仿佛在操控著海浪,即便海水如何顛簸起伏,始終沒有辦法把女孩摔下海麵。

她的海洋上的衝浪者,更是海浪的征服者。

女孩目瞪口呆地看著她身後的二十米巨浪,幾乎感覺自己要窒息了,可被巨浪追逐的身影卻如同風一般,自由隨心,似乎沒有什麼能難倒她的。

拍攝者是在一群人中間伸出手機拍的,可卻沒有什麼畫外音,能想象得出人群是有多安靜,才會隻有雨聲和海浪聲。

那衝浪者身後拉出的長線如同白雲,身影猶如飛鶴。

在激情彭拜中,女孩忍不住咂舌。

“我的天啊...這也太帥了吧。”

可是這身影,為什麼有點熟悉呢?

女孩微微皺起眉頭,仔細辨認那海上的身影。

“央央,出來吃水果啦,是你最愛吃的桃子。”

祝央聽到外邊的呼喚聲,誒了一聲,然後站起來,可視線依舊緊緊地粘在了那手機屏幕上,憑借著□□記憶走出房間。

她坐到沙發上,用餘光瞥到桃子,一邊吃一邊看。

祝央母親看到她出來了還看手機,拍了拍她的頭,很無奈地說:“彆總是玩手機,也彆看那麼近,還想近視度數再加深?”

祝央吃著桃子,含糊不清地說:“不是啊媽咪,我也沒在玩,我在看衝浪。”

聽到衝浪這四個字,祝央母親就笑了。

“你不是說不想去衝浪了嗎?又感興趣了?感興趣的話我們過幾天可以去上次那個地方玩啊。”

聽到這茬,祝央突然停下了動作。

不會這麼巧吧?

她看了看拍攝者打的tag,除了衝浪,挑戰極限,極限運動外,還帶了一個地點。

“我們上次去的地方是不是這個地方?”

祝央把手機遞過去給母親看,對方看了一眼,點頭:“對啊,西月灣,誒,這麼巧,我們上次去的就是這個紅荔沙灘。”

視線稍稍往上,祝央母親被嚇了一跳。

她捂住胸口,喃喃道:“這浪怎麼這麼大哦...還下著雨啊...居然還有人!?”

祝央想起自己媽咪是個戶外高手,登山滑雪衝浪樣樣在行,自己去衝浪的時候還她教的,最關鍵的是,她是戶外雜誌的主編,說不定認識這個身影是誰。

她連忙問:“媽,這浪是不是很厲害,特彆難過啊?會突破記錄的那種嗎?還有這是真的假的啊,有沒有可能是p出來的?”

祝媽媽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女兒的問題,而是若有所思地看著視頻。

第一眼,她就判斷出這視頻真得不能再真,那浪起碼也有二十米高,突破記錄倒是沒有,但這天氣狀況更加糟糕,保不準和記錄的難度不差上下。

越看,越心驚。

在對方下意識地彎腰時,她下意識地想要提醒對方,厲聲:“彆彎腰!”

這聲音一出來,自己都被嚇著了。

但屏幕上的身影比她想象中的反應更快,對方的彎腰甚至不到分毫,她隻是將左手伸入海中保持平衡,穩住了自己後又立刻直起身子。

祝央忍不住插話:“媽,你認識這是誰嗎?”

祝媽仔仔細細地辨認對方,總覺得有些眼熟,不...是相當地眼熟。

忽然,一個名字竄入腦海之中。

“Link!”

不對!她不是跑酷攀岩那邊地嗎!?想不到她居然連衝浪都那麼厲害!

這已經不能用跑酷大神,攀岩大神,可以形容的了,這些運動的共同點——

祝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瞳孔收縮。

“極限運動。”

原來,她是一名極限運動員啊。

跑酷隻是第一站,緊接著是攀岩,現在輪到了衝浪,那麼接下來呢?

祝媽沉思了起來。

聽說紅牛那邊已經在接觸林之言了,要是這個視頻被他們直到,估計二話不說直接簽下了,跑酷+攀岩+衝浪,而且這三種運動都做到了世界頂尖的水平,放眼全球,沒有人能做到,大多都是觸類旁通的運動,但林之言這三種運動幾乎搭不著邊。

一個在城市中快速穿梭,一個在岩壁上艱苦攀爬,一個在海上自由衝浪,無論是地點還是表現方式,都是截然相反的。

這些都是極限運動。

祝媽立馬打開手機,把相關視頻都找了出來,也通過那些視頻了解到前因後果,內心更是震驚。

她內心隱隱一動。

或許,下一期的主題可以聚焦在“Link”身上。

一個橫空出世的天才,八月份才被世人熟知,在此之前是曾爆火過卻曇花一現的女團偶像...這劇情,放在電視劇上她都要吐槽這什麼設定,極限運動員是那麼容易當的嗎?光是體能方麵,估計就秒殺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了。

想到這,祝媽的內心更是火熱。

......

當躺在船上一直沒有動彈的人眼睫微微顫動,所有的救生人員都屏住了呼吸。

隨後,對方側過頭咳出了水,開始大口喘氣,眼皮下,眼球在瘋狂地轉動,眼睫毛也一直在顫動著,她掙紮著想要醒來。

醫生見狀,立馬將她的頭抬起來,讓她的身子側一下,讓對方的呼吸更順暢一些。

這時候,救生艇也已經開到了岸邊,而在岸上,早有醫護人員和救護車在等待著他們。

醫生在快靠岸的時候,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蓋到對方身上。

因為AED施救設備必須要讓遇難者袒露胸部,她穿的又是貼身的衝浪服,在剛剛十分緊急的情況下,自然隻能將對方的上衣掀開,但這會兒已經到了岸上,而且對方也沒有在生命危險中,她看到岸上很多人都舉著手機攝像機,立刻意識到肯定很多人在拍攝。

最先衝上來的不是醫護人員,不是說他們跑得不快,隻是有個身影跑得更快。

那是宿一秋,她用迅猛不及掩耳的速度衝向船隻,看到對方蒼白的麵孔時,眼淚刷地一下就流下來了,在看到對方身上蓋著外套時,也立刻反應了過來,急忙把外套脫下蓋到對方身上。

當她的手指觸碰到對方裸露的肌膚時,那冷意沿著指尖串流直整個身體,讓她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太冷了。

從刺骨冰冷的海水之中被救回來的女孩胸膛微弱地起伏著,嘴巴乾裂蒼白,體溫也低得嚇人。

即使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可她的身體狀況還是十分糟糕,危在旦夕。

一個人有呼吸了隻代表有生命體征,可她的身體到底出了什麼事情,還是得去醫院徹底檢查一遍。

後腳,那些醫護人員也趕到了。

大家齊力將女孩抬上擔子。

一旁的醫生在跟他們講解情況,語速非常快:“她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在海水裡窒息了有三分二十秒左右,胸骨被壓裂,要檢查是否傷到內臟....”後邊還有一係列專業名詞,而趕來的急救人員點頭,這些信息對於他們等會兒的急救非常有用。

宿一秋高喊:“我認識她!讓我跟著去!”

急救人員招手,等對方也上車之後,非常迅速關上地關上了門。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大家聽著醫護車的嗚嗚聲,目視它離去。

現在,主角隻剩下一人。

還沒在救生艇離去的救生員看了看還坐在船尾的林之言,懷揣著激動的心情小心翼翼地發問:“您還好嗎?”

您?

林之言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用尊稱稱呼自己呢,有點新奇,又有點好笑。

她抬起眼,聲音有些飄,沒什麼情緒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冷淡。

“沒事。”

醫生和工作人員也趕了回來,為林之言做檢查。

她們把林之言上上下下都查了個遍,卻驚訝地發現除了過度疲憊和舊傷之外,什麼事都沒有。

被折騰的林之言一直靜靜坐著,對方說伸手她就伸手,對方說站起來她就站起來。

醫生忍不住嘮叨:“剛剛那救護車你應該也跟著上的。”

林之言唔了一聲,卻沒有回答。

這個反應讓對方有些愣神。

她看了林之言一眼,有些納悶,怎麼感覺剛剛的狀態和現在的狀態不一樣?是因為太累了嗎?

...嗯,也有可能。

想到這,她們都體貼地不再開口,讓對方休息。

周邊,幾人盯著她,瞬間失語。

坐在船尾的女孩沒有穿著專業的衝浪服,更像是出來散步一樣,貼身的綠色背心緊貼著皮膚上,渾身是水,頭發濕漉漉的,發尾還在不斷地滴落著水,隻是坐在船尾,後麵的海浪還在凶猛地翻滾著,烏雲陰沉沉的,可銀白色發絲卻瞬間點亮了整個場景。

她垂下眼,漫不經心地用擰了擰自己的發尾,水滴順著指尖蔓延而下,嘀嗒一聲落到了船板上。

始終挺直的脊背讓她看起來高高在上、不可侵犯,左手撐著船沿,肩胛骨像是蝴蝶一樣,無聲的氛圍卻讓人無端地緊張了起來。

這仿佛是電影的截圖。

一個工作人員艱難地吞了吞口水,主動遞過來毛巾和毛毯。

“小、小心感冒。”

林之言禮貌地接過來,太累了,好像連做出表情的力氣都沒有了,她說了聲謝謝,對方受寵若驚地連忙擺手。

柔軟的毛巾稍微撫慰了她疲憊的心。

修長的手指抓著毛巾,她一點一點地擦拭自己身上的水珠,似乎比剛剛靜坐時更有生命力,更有活力了。

工作人員忍耐著搶過毛巾幫對方擦拭的衝動,啞著嗓子發問:“你...你是怎麼辦到的?”

林之言擦拭的動作沒有停,她輕飄飄地看了對方一眼,用眼神詢問,什麼?

可這一眼,卻讓對方更手足無措了。

剛剛因為對方而快速跳動的心臟一點兒也沒慢下來,反而更快了,他都有些害怕對方會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這實在是丟臉的很。

想到這,男孩艱難地吞了吞口水,呼吸也急促了。

“我是說...你是怎麼辦到,在幾分鐘時間就把她救上來的?她沉入海中,我們根本找不到她到底在哪,可是你好像知道她的位置,這麼篤定地跳下海,如果沒找到對方怎麼辦?”

林之言聽完整個問題,剛好也擦乾了身上的水漬,她往後邊一靠,撐著臉頰看對方。

沒有回答問題,她隻是靜靜地看著。

對方被看得臉越來越紅,手足無措,然後眼神閃避,根本不敢對上林之言的視線,最後猛地站起來,磕磕巴巴地說:“我再去拿一條毯子給你。”

林之言呼了一口氣,她攏了攏已經披在肩上的毛毯,站起來。

“不用了。”

工作人員:?!

他頗為驚慌地看著林之言,卻發現對方已經翻出了船艇。

發現林之言從船艇下來後,圍觀群眾直接嘩然一片。

一直在岸上的圍觀群眾嘈雜聲越來越大,要不是導演讓工作人員臨時充當安保員擋住他們,不然林之言這會兒早就被團團圍住了。

有人不滿地嚷嚷:“乾嘛啊,為什麼不讓我們過去!”

工作人員一板一眼地解釋:“現在浪還很大,警戒線還沒扯。”

他們指了指鑽進去的工作人員,憤憤不滿:“那些人呢?他們為什麼可以進去?”

工作人員立馬換了個說法:“這都是報備過的,我們在做一檔節目,這片沙灘本來就我們節目包下了,不好意思。”

那麼大的海域,自然不可能隻有一片沙灘。

準確來說,這塊還屬於私人沙灘,平時進來還需要交錢,更何況是這會兒,已經被節目組包下來了,所以工作人員完全有理有據。

眾人麵麵相覷,發現還真沒辦法,但是有人腦子轉得快,學著胡兆想要趁彆人沒有注意到自己偷溜進去,可此時非彼時,當時大家都在震驚之中才沒發現,現在一個抓一個準。

可惡!

雖然沒有辦法近距離圍觀林之言,而大眾的熱情卻不是那麼容易澆滅的。

一個個閃光燈開得特彆亮,白色燈光在霧沉沉的海岸形成了一道道亮光,與林之言銀白色的發絲無形地交織在一起。

林之言抬起手,遮住閃光燈。

有人立馬意識到了這點,大大聲吆喝:“開什麼閃光燈!都照到了!”

這話一出,不少人手忙腳亂地把自動打開的閃光燈關閉,又是激動又是擔憂地遠遠看著林之言,生怕自己剛剛的舉動驚擾了她。

柏小穀好不容易從人群中擠過來,還差點被工作人員擋住了,她立刻抬起帽子刷臉。

她和龐夏生等人本來是站著好好的,但是人越來越多,還擠了過來,直接把他們擠走了,氣得柏小穀又氣又惱,隻能從縫隙中看進展。

等她發現船艇靠岸時,立馬上前。

工作人員定睛一看,蒼白的小臉上還留著淚痕,美貌在陰沉的天氣下卻更顯得亮眼,心裡一個打顫,急忙請對方過去。

林之言剛下來,就被柏小穀猛地抱住,力度大得不可思議,她仿佛要被揉碎成紙片。

但這疼痛隻是一瞬間,柏小穀立馬意識到自己不該這麼用力,又放鬆了下來。

她擺正林之言,焦灼地上上下下看她。

“你沒事吧?哪裡疼!?剛剛一直坐著休息是不是太累了!?我們回去吧!”

前三個問題砸得林之言有些頭暈目眩,反正對方一直抱著自己,她就順勢成了樹獺,直接靠在了對方身上。

電量降到百分之三十以下的林之言已經不想講話了。

柏小穀察覺出對方的疲憊,便再也沒有說話了。

像是在安撫小動物一樣,她溫柔而舒緩地撫摸林之言後背,動作十分輕柔,林之言被她這麼一拍,都有些困了。

醫生整理完設備後,主動上前,朝林之言伸出手。

“我很敬佩你有那麼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