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樓畫微微眯起眼看著秦東意, 最終輕輕彎起唇角,不知怎的,還真被這個字哄好了。
他往後退開一步, 大發慈悲地挪開了腳,隻留下老皇帝明黃色龍袍上一個突兀的腳印。
他衝那人微微揚起下巴:
“滾!”
“……你!”
老皇帝從未被如此粗暴地對待過,此時自然怒極。但這人的本事他方才也領教過,一時還真不敢再激怒他, 因此隻能認栽。
太監宮女手忙腳亂地上前將人扶起來了。
樓畫冷眼看著,最終冷冰冰瞥了秦東意一眼, 自己轉身就走。
秦東意的任務是將周野望的殘魂帶回去,顯然, 現在把殘魂裝進罐罐裡就已經完成一半了, 估計明日就可以出發回清陽山了。
清陽山這些臭道士向來古板, 加上這破皇宮裡的人都說周野望是個亂臣賊子,所以,關於這年輕小丞相的故事,秦東意大概是不怎麼關心的。
但樓畫向來是個好奇性子, 他想得抓心撓肝。
被一個沒有攻擊性的殘魂嚇瘋的老皇帝、半夜偷偷燒紙的老婦人、重兵把守不可踏足的金鑾殿……他們越想瞞, 樓畫就越好奇一些。
他回到了自己今日睡了一覺的那棵高樹上, 想到方才的事,他氣得踹了一腳樹乾。
他怎麼就聽了秦東意的話,把人放了呢。
實在不該。
樓畫自己生著氣, 片刻後,他在樹下瞥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但樓畫並沒有理會他, 隻是那人似乎不打算接受他的冷戰, 自顧自落上樹枝坐到了他身邊。
“滾。”
樓畫雙手抱臂, 看都沒看秦東意一眼。
但隨後, 他就彎起唇角,笑眯眯道:
“疏月君不是已經捉到殘魂了,還來找我乾什麼?你把殘魂捉住了,老皇帝不是答應封你國師給你金銀珠寶,你快去吧,到時候小樓一介平民,見到國師大人還得行個跪拜大禮。嘖,我忘了,疏月君是清陽山中人,向來看不上我們這種視人命為草芥的妖,這可怎麼辦,看來我們之間本就稀薄的友誼又要雪上加霜了。”
樓畫一句接一句的嘲諷下來,秦東意半句話都沒插上,他索性也就放棄了。
他隻抬手拉過樓畫的手。
“你乾什麼?”樓畫一挑眉,下意識攥緊了手。
秦東意隻無奈地抬眸看了他一眼,隨後掀開了他的袖擺,又拉過他那攥得死緊的手,把手指一根一根掰開。
“你放肆!”樓畫想甩開秦東意,但在他動作前,卻先有一個溫溫熱熱的東西落在了他掌心。
樓畫愣了一下,垂眸看去,見竟是那個裝有周野望殘魂的鎖靈瓶。
“今日我去過承天門,那處同金鑾殿一樣有重兵把守,他們護著的,是一個地縛法陣。”
秦東意此時才得了空,這便同樓畫解釋道。
“地縛法陣?”
樓畫重複一遍這四個字,而後心下了然。
難怪周野望一個至純之靈也會被困在死地,原來竟是有人設下法陣,將其硬生生困在這裡的。
“法陣現在還在?”樓畫問。
秦東意搖搖頭:“解開了。”
樓畫也不笨,他簡單思量一二,就能明白秦東意的意圖。
他們二人揭了皇榜,不抓住殘魂也是離不開這裡的。與其要挾皇帝要他打開金鑾殿,確實不如出去之後再從殘魂身上想辦法。
想到這,樓畫捏緊手裡的小瓶子,衝秦東意笑了笑。
但他剛準備開口說什麼,卻驀地被一聲慘叫打斷了。
二人相視一眼,這便起身去向慘叫聲傳來的方向。
在剛才那場鬨劇之後,皇宮中很快恢複了平靜,隻是在高牆中,還有一小隊人馬持著火把,直直往某處而去。
小隊前麵兩個侍衛拖著一個臟兮兮的人,而他們後麵,便是隻屬於皇帝的轎輦。
這群人一路行至承天門,最終,在承天門前的那一大片空地上,他們用五匹馬綁住了那人的頭和四肢,行了最殘忍的刑罰。
五馬分屍。
那片空地鋪上了一層新鮮的血跡,而從地麵上的痕跡來看,這種刑罰,在這裡怕不是第一次了。
樓畫微微皺了眉。
他看那死者的打扮,像是先前在小院中關著的方士之一。
“他們這是在乾什麼?”樓畫多少有點想不明白。
秦東意亦是一臉凝重地搖了搖頭。
樓畫又瞥了那些人一眼,也覺得沒什麼意思了。
但就在他正想離開的時候,卻忽見皇帝轎輦旁邊有個略有些眼熟的人。
他微一挑眉,又仔細瞧了一眼,這才想起來此人的身份。
正是那位在瘋子道士中獨自清醒的“散修”——
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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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原本該啟程回山的兩個人一大早便衝去了老皇帝的寢宮。
樓畫全然斂去了昨日的囂張氣焰,換上了一副憂愁神色,將手裡的鎖靈瓶拿給老皇帝看。
他當著老皇帝的麵打開了鎖靈瓶,嚇了對方一大跳,但瓶子打開後,裡麵卻是空空如也。
看見空瓶的那一刻,老皇帝顯然要比方才更緊張一些。
他瞪大眼睛,原本好了些的氣色又在瞬間變得蒼白:
“仙人,這是怎麼回事?”
樓畫搖搖頭,隻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回頭看了眼秦東意。
秦東意心領神會,上前一步,認真道:
“瓶內魂魄積怨太深,昨夜不知受何所召,又從瓶中逃了去。”
老皇帝心裡一緊。
比起昨日險些要了他命的樓畫,他顯然要更信任秦東意一些,於是忙問:
“那,敢問仙人,這可有解決的法子?可還需要今夜再捉一次?”
“捉多少次,都隻會是一樣的結果。若是魂魄心中怨恨不除,他隻會永遠遊蕩在皇城中。”
秦東意這一番話,倒是真將老皇帝唬住了。
他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猛地拍拍龍椅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