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少年帶著婁婁去了附近的扶川城。

這對於婁婁來說又是個陌生的環境, 進城後他就開始有些不安地打量著周圍的景象。

這座城的規模比起晉城要小一些,建築也沒有晉城多。這裡街道很寬闊,像是有什麼大型的活動, 街上各處都掛著花燈。

但他們到的時候還沒入夜,燈都沒點起來,街上的人也沒多少。

戚還先帶著師弟們去了本地風評最好的客棧。

一進去,戚還便大手一揮, 對著店主道:

“老板,七間房。”

“好嘞。”老板笑嗬嗬的應了, 但在做記錄的時候,他抬眸看了一眼, 這就瞧著有些為難的樣子:

“小郎君, 你們帶著的這孩子太小了, 他是要一個人住嗎?”

戚還聽他這樣問,有些奇怪:“怎麼了,不行嗎?”

“行是行,就是以前沒遇見過這樣的情況, 怕出亂子。”老板用手比劃了一下:

“這麼大的孩子, 一般都是和爹娘住的……”

戚還有點尷尬, 他看看婁婁,又跟老板說:

“我們這孩子可乖了。”

老板:“再乖他也隻是個孩子呀,你說說, 萬一一個人磕了碰了,這責任又要誰來負?”

戚還:“嘶, 這……”

“我跟他一起住。”

在戚還和老板都很為難的時候, 一道略顯清冷的聲音插了進來, 算是讓那兩人都鬆了口氣。

問題解決, 老板高高興興領了他們去廂房。

由於秦東意還要負責帶孩子,戚還就把位置最好的房間給了他。

進屋後,婁婁被秦東意放去了椅子上。

他看著秦東意白色衣衫上大片大片的臟汙,抬眼說:

“對不起。”

“嗯?”秦東意沒反應過來他為什麼會突然道歉。

婁婁抬手指指他的衣裳。

秦東意頓了頓,他脫了外衫:

“沒事。”

說罷,他又抬眼看看婁婁,問:

“洗個澡嗎?”

婁婁看著他,點點頭。

秦東意這就出門,去叫客棧的夥計準備熱水。臨走前,他還給婁婁倒了杯水。

房門關上,安靜的房間裡隻剩了婁婁一個人。

他蜷起腿,縮在椅子上,捧著秦東意給他倒的熱茶,手指不自覺一下一下輕輕點著。

他有名字了。

他叫婁婁。

這大概是婁婁目前的人生中最高興的一天,他遇見了神仙,有了名字,可能大概或許,還會有個家。

遇見的神仙會抱他,會溫柔地跟他說話,還不嫌棄他,這是婁婁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那人一舉一動都有著恰到好處的溫柔,不會讓人有刻意或者反感的感覺,是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的人。

如果他不趕他走,婁婁就願意一直一直待在他身邊。

那邊,秦東意下樓囑咐小二燒了熱水,抬眼時剛好撞見樓梯上倚著的戚還。

戚還一副懶散樣子,他側目看著秦東意:

“小九,沒看出來你還挺細致嘛。”

秦東意是這一代內門弟子中目前年紀最小的,一直都是被師兄師姐保護的角色,而今天戚還突然發現,原來這小師弟似乎也是很會照顧人的。

“嗯?”秦東意看了他一眼:

“在力所能及之處,施以援手罷了。”

聽他這樣說,戚還微微眯起了眼:

“哦?那今日那個小妖怪,也是你在施以援手?”

戚還說話時壓低了聲音,隻有他們兩能聽見,但氣氛還是有些微的凝滯。

他們這次下山,是帶著任務來的。具體是一處偏僻小村莊的後山近日突然闖進一隻妖怪,鬨得人心惶惶,他們要做的便是解決此事。

等到了地方,幾位少年入山巡視,最終尋見了那怪物的容身之所。

隨後他們便發現,村民所說的怪物,隻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

那小孩有著一雙不同於尋常人的青碧色雙眼,額頭生著龍角,身體布滿黑色鱗片,連四肢都是龍爪的模樣,看著不像人也不像妖,確實怪異非常。

他們本該將這怪物就地處決,秦東意當著眾人的麵也確實是這樣做的,但戚還後來卻品出了一絲不同尋常來。

果然,聽見戚還的問話,秦東意垂眸道:

“瞞不過師兄。”

戚還:“事情到底如何?”

秦東意:“那少年原身是條黑龍。他靈力暴走,卡在半人半妖的形態無法自己解決,才躲去了山上,從未傷過人。既然如此,又何必非要取他性命?”

戚還歎了口氣:

“你把他放了?萬一被戊炎師叔知道,又要訓你了。”

秦東意原本不想多說,但他沉默片刻,多問了一句:

“七師兄,為何人妖自古便不兩立?”

戚還很少會聽見秦東意問自己問題,結果好不容易問一次,還是個這麼有深度的。

他隻說:

“不知道啊,我也奇怪。你說,妖有好妖,人也有壞人,既然住在同一個世界,那為什麼兩方就一定要鬥個你死我活呢?

我覺得吧,還是他們那個妖王的問題。妖族看著似乎是非觀淡薄,妖王又暴戾無政,如果未來他們能有一位君主,能給妖魔立下規矩,或許有一天還真能舍棄偏見,兩族和平共處呢?”

“總之無論如何,這都不是你我該操心的事情。”

秦東意頓了頓,點點頭。

戚還伸了個懶腰,為這個話題畫上了句號:

“這次的事我就當不知道了,你也自己注意著些。剛剛我看夥計燒好熱水了,等把婁婁收拾乾淨,咱們就看花燈去。”

秦東意微微彎唇:

“好。”

屋裡,婁婁正小口小口喝著水。

有人進到房間裡來,往浴桶裡添了好多水,那些熱氣不斷往外冒,令室內都熱了許多。

秦東意回來時,婁婁剛把水杯放下。

他乖乖地脫了自己破破爛爛又臟兮兮的衣服,嘗試著往浴桶裡鑽。

“先等等。”秦東意挽起袖子,用手臂試了下水溫。

他看了婁婁一眼,見他似乎要自己進浴桶有些困難,於是便托著他,把他放了進去。

婁婁乖乖坐在浴桶裡洗著自己的身子。秦東意看了他一眼,看他頭發上都是泥巴乾了之後結的塊,自己一個人估計也洗不乾淨,所以搬了把椅子,幫他洗頭發。

熱水順著婁婁頭發澆下去,讓他哆嗦了一下。

秦東意挽起袖子,把他頭上的泥塊一個一個挑出來,邊說:

“我幫你洗頭發。”

婁婁點點頭,重複道:

“洗頭發。”

秦東意意識到他這是在學說話,於是輕輕應了一聲,用手弄了點熱水灑在他身上:

“熱水。”

婁婁:“熱水。”

後來,秦東意幾乎把房間裡所有看得見的東西都教了一遍。

等到小臟孩差不多洗乾淨了,房間的門被人從外麵敲響,隨後,戚還推開門扔了個包袱進來:

“衣裳和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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