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音剛落,樓畫腦中便響起兩三聲尷尬的輕咳。

那聲音聽著像是十五六歲的少年人,分不清是男是女,說話的語氣卻稍顯老成:

“年輕人,脾氣莫要如此急躁……”

“滾出來。”

“……”

少年認慫。

下一瞬,樓畫隻覺眉心一涼,有道瑩白光流從他眉心飄了出來,刺破了周遭的陰暗。

光流在樓畫麵前轉了幾個圈,最終變成一條瑩白色的小蛇,艱難地揮著背上的翅膀。

樓畫打量小蛇兩眼,隨手彈飛了他。

小蛇在空中翻滾著,穩住身形後又氣衝衝地飛了回來:

“你這臭小子!吞了我的靈髓還要趕我走,哪有你這樣卸磨殺驢的?”

樓畫原本以為這東西是趁他虛弱時寄生進來的殘魂,此時聽見他這麼說,倒是有些意外。

他微微挑眉:

“應龍?”

“正是!”小蛇驕傲地挺起胸膛,隆重地自我介紹道:

“本座便是千萬年前戰蚩尤斬金犼、英姿颯爽流芳百世的創世神獸——應、龍!”

樓畫很捧場地為他拍拍手,隨後抬手指向某個方向:

“厲害。出口在那,前輩好走。”

“?”

這跟應龍預想的有些不一樣,他磕巴兩聲:

“你趕我走?我是應龍哎。”

他在龍髓珠中沉睡了百萬年,難道外界早已沒了他應龍的傳說?

不應該啊,這後輩,不該眼睛放光滿臉崇拜地歡迎他入住識海嗎?

樓畫自然看得出他那點小心思,他微微彎唇:

“應龍的力量早已在封印金犼後均分進他的六塊殘骸中,你或許確實是應龍,但目下留下的隻不過是一團神識,幫不到我,甚至還要靠我的靈力養著。這虧本的買賣我可不做。”

糟糕,好聰明的後輩,不好忽悠。

應龍的大腦飛速運轉。

若是他硬氣一點,被人這樣嫌棄早就該轉身走了,附近也的確還有一位吸收了他龍息的後輩。但他現在神識太過虛弱,可能根本堅持不到找見那個身上有龍息的人,再說眼前這家夥血脈和他同源,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他在心裡琢磨著解決辦法,忽而又聽樓畫漫不經心開口道:

“也不是不能商量。應龍前輩,想留下來可以。告訴我你的價值,讓我考慮考慮?”

“你!”應龍哪能想到自己有一天要靠推銷自己來換容身之所?

但他能屈能伸,最終還是低頭道:

“我博學多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都可以講給你。”

“修真界現有書籍我都看過,再說你已與現世脫節百萬年,所以如今你知道的,未必比我多。”

“金犼封印即將失效,近年便會徹底碎裂,我到時候可以助你重新將它封印,不收費哦。”

“這事你該去同我師兄說,我對拯救蒼生沒興趣。”

“……我對我其餘五處殘骸有所感應,可以帶你找到它們,到時候我的力量都是你的。”

“修為夠用就行,要那麼多作甚。”

應龍的牙都要被自己咬碎了。

他想起剛才樓畫和小黑貓的互動,自暴自棄道:

“......我會撒嬌會打滾,還能陪你說話,加密聊天外人絕對聽不到,隨叫隨到絕不消失。”

應龍這一番劍走偏鋒,羞恥得神誌不清,已經做好了被嘲諷的準備,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樓畫聽過卻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聽起來不錯。”

“?”

這又是應龍沒想到的。

“那你是不是也該叫我主人?”

應龍大驚失色:

“莫要欺龍太甚!”

“好好好。”

樓畫彎起眼睛,沒跟他繼續糾結這個,隻抬手讓小蛇纏了上來。

應龍的幻形繼承了龍髓的寒氣,碰上去冰冰涼涼,樓畫很喜歡。

他抬指摸摸應龍的翅膀,片刻後,目光一頓,似是想起了什麼事情。

於是,樓畫暗紅的眸子微微亮了一下,而後他眼前的景象便從陰暗空曠的山洞,變成了大雪紛飛的山林。

應龍寄居在樓畫識海內,同他共享視覺,自然也看到了這幅光景。

“這是做什麼?”

樓畫抬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看好戲。”

樓畫借用的視角正飛在半空中,想來應該是某種鳥類。

小鳥跟著二人往前飛去,他倆步履匆匆,在積雪上留下一串淩亂腳印。

其中一人手裡端著個盛滿鮮血的白玉碗,在低溫下還散著嫋嫋的熱氣。

戊炎歎了口氣,同身邊的紫衣女子道:

“妖的強弱以血脈劃分,樓畫一個白鴉,是如何承載得下應龍髓之力的?看來你醫術又有精進。”

蓮垚長老似乎懶得理他,她冷哼一聲:

“白鴉?你看不起的白鴉前幾天還揍得你成了豬頭,能容得下應龍髓又有什麼奇怪?這功勞我要不起,我能做的也隻有給他灌輸靈力,最後還是他自己爭氣才挺了過來。”

戊炎被她懟得閉了嘴,索性不再提起。

他二人一路沿著山道行至疏桐院,這裡的雪比往日還要更大一些。

戊炎走過去,敲敲秦東意的房門:

“小九!”

木門被他沙包大的拳頭砸得咣咣響,片刻,門被人從裡麵拉開,秦東意簡單行過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