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籠外的結界隨著周午的介入,裂開了一道縫隙。
他抬手推開鐵籠的門,走了進去。
清陽山正午的陽光曬得鐵籠有些燙手,推門進去後,周午隻聞見一股濃重的血腥氣,其中還夾雜著一股淺淡的晚香玉花香。
籠子裡幾乎要被各處延伸出來的鏈條填滿,光被割裂開來,顯得有些陰暗。
樓畫就那樣躺在地上,長發淩亂地散著,發上的紅繩有些鬆動,隨時會掉下來的樣子。
周午對這瘋子終歸有幾分忌憚,站在原地猶豫片刻,但他最終還是被眼前唾手可得的功勞迷了心竅。
長老都要不來的應龍髓,若是被他拿到,那可是件了不得的事。到時候,天材地寶、地位、讚譽,想要什麼沒有?
想到這,他壯壯膽子,抬足踢了樓畫一腳:
“東西拿來!”
樓畫動作停頓一瞬,隨後慢慢抬起手臂,手裡鬆鬆握著個什麼東西。
周午用靈力將自己包裹了個遍,確認不會出問題,這才上前一步將手伸了出去。
樓畫的手白皙且骨節分明,抬起的時候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瑩白的腕子。
他將手遞向周午,隨後鬆開手指,周午這就感到似乎有什麼東西輕輕落在了自己掌心。
他心中一陣狂喜,小眼睛裡都閃著光。垂眸看去,隻見掌心躺了一顆指甲蓋大小的玉珠,正散發著柔和的光。
然而,他眸裡喜色並未持續多久。
因為下一瞬,玉珠的光芒倏倏爾暗淡下來,接著,當著他的麵,變成了一顆再普通不過的石頭!
周午臉色巨變,冷汗從他額角滴落。
還沒等他起身,有隻微涼的手猛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強烈的不安和恐慌席卷上來,他頭腦空白,短短一瞬,幾乎什麼都聽不見了。隨後,耳邊隻剩那人含著笑意的聲音:
“周師弟,我騙你的。”
-
常楹離開陣台後,一路小跑著回了疏桐院。
路上,他一直用手扒拉著被周午弄亂的頭發,嫌棄得不行。
他今天是聽其他小弟子說,陣台上有個人被關在了奇怪的籠子裡,這才好奇去看的。
十一二歲的少年心思單純,即使長輩們三令五申不要靠近那裡,但最終還是好奇心戰勝了一切。
回憶起來,雖然隻遠遠看了一眼,但被關在籠子裡的人很漂亮,那是常楹見過最美的人。說來他家師尊長得也好看,但卻和樓畫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
他還總感覺那人有些眼熟,似乎是在哪裡見過,但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
常楹努力回想,但依舊是徒勞,索性也就不再糾結。
他隻希望,今天自己偷偷跑去陣台的事彆被那位周師叔告給師尊就好。
這樣想著,常楹的步伐都快了些許。
他和師尊一起住在清陽山很偏僻的一處院落裡,以前師尊一個人住,有了他後,師尊便在自己的屋子旁多建了一座竹屋。
那處清冷,平時幾乎不會有人去,相對而言,離陣台校場這些地方也十分遙遠。
這一路上,常楹從陽光明媚走到陰雲,直至大雪紛飛。
說來奇怪,從他記事起,疏桐院似乎從未有過好天氣,不是下雨就是落雪,年複一年都是如此。
隨著距疏桐院越來越近,地上積雪也越來越厚。
常楹一步一個腳印,蹦跳著往前走,然而很快他的腳步便頓住了。
因為疏桐院門口,一身形挺拔的男子背對他立在雪中,一手持傘一手負於背後,風帶起他的長發,飄起來同鵝毛大雪攪在一起。
他一身煙青色衣袍,像冬日落了滿身雪的鬆,又似江南縹緲的朦朧煙雨。
似是聽到了身後響動,男子緩緩轉身,露出麵部流暢的輪廓,以及清俊的眉眼。
他眸裡一片淡漠,同寒天飛雪極為相配。
“去哪了。”
秦東意緩緩開口,語氣淺淡溫和,卻格外有威懾力。
常楹有些心虛,他目光亂瞟,信口胡謅道:
“去幫師姐采藥……”
“撒謊。”
他的小伎倆很快被秦東意拆穿了。
常楹緊張地用腳尖磨著鞋底的雪,過了一會兒,他感覺光暗了下來,於是抬眸看了一眼,原來是師尊將傘撐在了他的頭上。
秦東意隨手幫常楹撫去了發頂的落雪,他垂眸看著常楹白色布靴上沾染的泥土,篤定道:
“你去陣台了。樓畫很危險,你不該去。”
“對不起。”常楹吐吐舌頭,沒忍住問道:
“但是師尊,籠子裡的人真的有那麼壞嗎?他做了什麼要被那樣對待?他會死嗎?”
“巡視的小師兄說他是妖,但您總告訴我不該用是人是妖來作為衡量好人壞人的標準,那為什麼長老他們總說妖都是壞家夥呢?是長老們錯了還是師尊錯了?”
秦東意微微皺了下眉。
他沒有立刻回答常楹的問題,兩個人就這樣立在雪地間。
鵝毛大雪落在油紙傘麵上、落在秦東意的發上,耳邊都是山間呼嘯的風。
童言無忌,常楹的問題鋒利直白,連秦東意自己都無法給出答案。
他們默立於此,直到遠處跌跌撞撞跑來一個弟子。
秦東意抬眼望去,那人喘著氣,麵上滿是驚恐,慌亂道:
“疏月君!陣台!陣台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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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畫握住周午的手腕,撐起身子坐起來,饒有興趣地看著此人麵上表情從趾高氣揚到驚懼慌亂。
欺軟怕硬、傲慢虛偽,把這層麵具撕開,露出的果真是膽小如鼠貪生怕死的醜陋本性。
樓畫笑了出來,他聲音很好聽,笑時亦然。
隻是這笑聲在現下的情景裡,多少有點毛骨悚然的意味。
他看著周午努力想掙開他的手,但完全是無用功。
這肥頭大耳的男人一身靈力被他妖氣逼散,腿都軟了,跪倒在地,本就不好看的臉變得更難看些,但還記得在嘴裡亂七八糟地咒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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