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王輕笑一聲,打趣道:“這倒是奇怪了,本王怎麼感覺你對這個吳蔚,比對你嫡親的徒弟還信任呢?”
東方瑞直視宜王的眼眸,正色道:“我與雪兒,終究是隔了一層。臣不敢妄議平燕王和先帝之間的恩怨,想來以殿下的手段也該知道臣在說什麼,即便新帝登基,也不代表著過去的事情就這麼過去了,明鏡司忠君愛國,就算明鏡司名存實亡,臣之愛國心從不曾改。待到守製期滿,雪兒就要與蕭家那位大婚了,從此……”
東方瑞沒有再說下去,話鋒一轉,繼續道:“吳蔚雖然與我並無師徒緣分,可我很看中她的品行和智慧,若是沒有出這件事,吳蔚應該已經在明鏡司了。即便日後吳蔚不能接任我的衣缽,也是明鏡司的柱石之一。我統領明鏡司多年,見過數不清的仵作,從未見過如吳蔚這般好的,要是能再我們二十年……不,或許隻需要十年,吳蔚必定是梁朝第一仵作,第一位女仵作,吳蔚的存在甚至能夠推翻現有的辦案流程,提高整個梁朝的凶案偵破的效率。這樣的人才,哪怕再等一百年也未必能遇到一個。隻是以我如今的情況,不能助她走到那一步了。所以才將她舉薦給殿下,我希望吳蔚能出現在一個正確的位置上造福於民,而不是把吳蔚推向死路。”
宜王沒想到東方瑞會如此鄭重,原本嬉笑的表情逐漸嚴肅起來,聽東方瑞說完,宜王陷入了沉默。
片刻後,東方瑞懇切地說道:“殿下心懷天下,必成就一番大偉業。上位者,當海乃百川,兼收並蓄,若是生了黨爭排他的心思,大業如何能成?吳蔚的仵作本事,猶如天授,殿下若暴殄天物,日後必定會後悔的。”
宜王的腦海中,不由得閃過了吳蔚解剖自己屬下頭顱時的那一幕,起初宜王隻覺得吳蔚裝神弄鬼,想看看她演不下去的慌亂模樣。
誰知,吳蔚真的麵不改色地做到了,每一刀都乾淨利落,仿佛這種事兒她已經做過了無數次,可對待遺體她又表現出了高規格的尊重,不僅事前鞠躬淨手,之後還將那人的頭顱小心翼翼地縫合起來,並對遺體又拜了幾拜。
或許……真的如東方瑞所言,吳蔚這仵作的手藝,是上蒼通過她,賞賜給梁朝的禮物?
若非吳蔚執意動刀,自己屬下的死,必定會被歸為懸案,事後宜王也是通過對暗器手法的追查,查到了扶桑的這條線,進而找到了更多的線索。
“……好吧,就聽你這一回。她現在經營著一家米莊正火熱著呢,待本王想清楚了,再看看給她一個什麼差事乾吧。”
“多謝殿下。”
“你繼續忙著,有進展了就知會本王一聲,我先吃酒去了,有人盯著本王呢。”宜王諷刺地笑了笑。
宜王出宮就藩前,宮裡按照舊例賞賜了一批宮人,名義上是伺候,實際上就是監視,導致許多事情宜王都不能親力親為,多虧有東方瑞。
……
在同一城內的吳蔚,正在米莊內喜滋滋的算賬,渾然不知自己在奪命刀下走了一遭。
梁國的冬日,來得早,泰州這一代的冬天,冷得難熬。
很快,本年的第一場雪便降下了。
這場雪來得急,打的樹梢上那些還來不及落下的枯葉,散落大地。
清早起來,吳蔚推開窗子看到白茫茫一片,便驚喜地叫道:“三娘!你快來,下雪了!”
“真的?”
柳翠微停下洗淨布的手,快步來到窗前,看著窗外的雪景,欣喜不已。
瑞雪兆豐年,經曆了去年那個少雪的冬天,柳翠微深刻地明白了降雪的重要性,今年的雪來的這樣早,是不是意味著明年的莊稼不會旱了?
“我去告訴娘一聲!”柳翠微快步出了房間,片刻後隔壁就傳來了柳老夫人驚喜的呼聲。
吃早飯時,兩家人都很開心,祈禱著今年會是個豐年。
……
吳蔚和柳翠微再回到米莊,夥計們已經按部就班地開始乾活了,門口的積雪也被勤快的夥計掃成了兩堆,堆在了店鋪門口的兩側。
“三娘,你去把帽子拿下來吧,這兩天就該冷了。”
“好!”柳翠微邁著輕快的步子上了樓,抱著一個大包袱走了下來。
吳蔚拍了拍手,將所有人集中起來,說道:“三娘給大家都做了禦寒的棉帽子,一人一頂,人人有份,快來領!”
夥計們開心地聚攏過來,柳翠微打開包袱,夥計們發出一聲驚呼,隻見包袱裡是兩摞做工精巧的棉帽子,藏青色的底布上繡了五穀的刺繡,栩栩如生,就跟剪了新鮮麥穗貼上去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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