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許硯推了推單片眼鏡,坐在凳子上笑起來,肩膀不住地抖動。
“你猜猜為什麼。”
他沒有正麵回答。
“想見廚子最後一麵的話就打開盒子,不過這對你來說可能有些困難。”
大約是想到什麼,許硯漸漸收斂了笑容。
“對人類來說,想要不被情緒操控還是太困難,不多經曆一些事情是沒法做到的。”他靠在椅背上,表情有些唏噓。
見眼前的孩子呆愣著,許硯隨手將裝錢的罐子丟到地上,他的語氣是與無情舉動不符的溫柔。
“放心,不止是廚子。”
“從今天開始,你搬到我身邊來住,那些你熟悉的人類,你都不會再遇見,他們會去陪廚子。”
積蓄已久的淚珠雨滴般落下。
隨著男人輕飄飄的話語,小知言最終還是沒有忍住,眼淚順著臉頰向下落去,頃刻間浸濕了衣襟。
許硯也不著急,眉目舒展看著小知言落淚。
端詳一段時間後,他從懷裡摸出一支煙來點燃,直到繚繞煙霧散去,才再次將手伸向小知言。
指尖劃過眼角,許硯用指腹輕蹭著小知言左眼下那顆淺色淚痣。
“回頭找個時間把痣點了吧,我不太喜歡。”
他理所應當的說著要求。
在擬態者眼裡,人類隻是容器,與年齡無關。
“你的名字我也不喜歡,不過這個沒有關係,因為總有一天,你也會叫許硯,你也隻能叫這個名字。”許硯笑著收回手,又點了一支煙。
沒有人回應。
或許是小知言哭的太傷心了,意識海中上躥下跳的係統,一刻也沒有停歇過。
[太壞了…這家夥真的太壞了!還點了淚痣?挑什麼呢?毛病真多!報警!誰能幫忙報個警啊喂!他這是在現世殺人,違法犯罪!死刑!判死刑,讓他吃槍子兒……]
作為第一視角,它參與了一整天的過程。
最初小知言十分戒備,但他大概是太過於渴望某些從未得到過的親情,在許硯溫和的陪伴中,漸漸露出了笑容,結果卻讓人錯不及防。
思及此,係統又罵了一通,不夠解恨。
[等這次出去我一定要去網上下載一個臟話集錦!]
[他有病吧?既然一開始就準備好了要把小心肝身邊的人都殺了,他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或許是罵的太久,係統總算是有點累了。
半晌後,許知言冷靜的聲音浮現。
“因為許硯想要一具,對任何人類都沒有感情的容器。”如果不是事先了解過擬態者這個物種,他或許會直接把對方定義為有奇怪癖好的變態。
但僅僅是為了得到一具合適的容器,就使出如此手段……
果然擬態者看待人類時,從未將對方當成平等的,也不會去講
究什麼原則。甘靡與汪穎才是擬態者中的異類。
許知言嗤笑一聲,語氣讓人聽不出情緒。
“他在害怕,他怕人真的跑了。”如果不是恐懼使然,許硯完全沒必要提前這麼久對一個小孩子進行打壓,手段令人作嘔。
許硯這番操作是無聲的警告。
他在警告小知言,你所有的舉動都在我的監視下,無論你做什麼都翻不出我的手掌心,以後也不要妄圖逃離,更不要和人類產生感情,因為我會把所有和你親近的人都殺掉……
係統這時候才反應過來,這些都是自家宿主的記憶。
[宿主,您不生氣嗎?]
它小心詢問,敬語都用上了。
“生氣?或許吧。”
提到這個,許知言輕笑出聲。
“同樣的事情經曆太多遍,心臟就沒有感覺了。”
原本幼年的經曆就已經扭曲了他的人格,在後續的虛假記憶裡,這一段內容被替換成了更為讓人難過的回憶,難過到就算是到手的烏塔清除了那些記憶,他記憶完全模糊了之後,也依然記得當時的惶恐與無助。
就在係統不知道怎麼安慰的時候,許知言咯咯笑出了聲,語調輕快極了:“許硯,你確定打碎後重塑的,真的會是你想要的嗎?”
他隔著二十年的時間,詢問的笑聲裡摻雜著瘋狂的味道。
係統第一次遇到這個精神狀態的宿主。
但隨著這些話語,小知言流淌個不停地眼淚止住了,眼神也逐漸發生了轉變……
內心的疑問堆積起來,係統突然有些恍惚,它不知道這其中有沒有聯係,它想詢問宿主,既然時間特性生效,他能夠感知到對方的情緒,那麼小知言是否會被宿主影響,可它猶豫再三,最終還是老實噤聲不敢開口。
接下來的一切,都像是為了回應許知言的話。
太陽落下,凜冽寒風吹起。
遊樂園進入了夜間模式。
無數彩燈亮起,遠處的城堡燈光秀照亮了夜空,摩天輪透著七彩光芒,就連過山車的軌道與支撐架,也開始不斷閃爍,向外散發著光汙染,恍如白晝。
許硯老神在在觀看著這一切,他沒有再去管身邊的小朋友。
大抵是想要把自己溫柔和善的人設裝到底,他搭在扶手上的指尖有節奏地敲擊著,望向遠處還空著的天空,許硯聲音溫沉笑著詢問道:“小朋友,我們現在回家,還是看完煙花表演再回家?”
他扯了扯領口,斯文中帶著一絲漫不經心,仿佛身披人皮的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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