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思考,作為廠區裡唯一不被規則覆蓋的地方,一直被監控密切監視著是正常的,如果沒有監控反倒是不正常了。

齊山仁在窗邊站了足有十分鐘,終於冷靜下來。

以前他不是沒看過許知言的直播,但那時候看到江槐鷓等人堅定執行任務,他還羨慕這幾人能抱到如此有錢的大腿,現在看來,全心全意的信任,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

像是下了某種決心一樣,齊山仁將眼鏡收了起來,轉頭對著許知言輕輕頷首。

他也要成為能夠讓許老板信任的玩家!

“廠長來了,不過他好像受傷了,是坐在輪椅上被推來的,整個人狀態看起來不太好,頭發都沒多少了。”他學著其他人的樣子彙報起信息。

“……”

許知言懵了。

等等,他隻不過是想讓客戶安靜一點,這貨怎麼把他的道具都昧下了?

許知言罕有地露出懵逼表情,直播間觀眾笑的很大聲。

【哈哈哈哈哈哈齊山仁你小子深藏不露啊!】

【笑死我了你們看小百萬的表情哈哈哈哈人都麻了。】

【要不是知道齊山仁的為人,我都要以為他是演的了!】

【救命哈哈哈哈,他把道具揣兜裡之後還一本正經的看了小百萬哈哈哈哈】

【小雜魚恐成第一個坑到小百萬道具的玩家哈哈哈】

【這眼鏡是安全屋的道具,不便宜,打完折還要兩萬多。】

許知言想把眼鏡要回來,但不知道是運氣太差還是太好,他還沒站起來,就聽到身側傳來了細微的動靜。

“誰!”

齊山仁率先開口,皺眉盯著出聲音的方向。

片刻過去,雜亂物品後,一扇小門逐漸顯現出輪廓。

一個女人推開窄門從裡麵鑽出來望向室內兩人,她穿著紅裙,一頭烏發盤在腦後,高挺的鼻梁與湛藍的眼珠預示著她混血的身份——是利爾小姐。

許知言和齊山仁盯著突然冒出來的女人時,她也在打量他們。

利爾顯然沒有將齊山仁放在眼裡,她隻是掃了一眼窗邊傻站著的玩家,隨即目光落到了坐在凳子上的許知言身上。

麵容精致的青年鬆鬆垮垮靠著椅背,兩條修長的腿隨意交疊坐著,手肘支在扶手上以便虛握右手撐著下顎,這明明是個懶散的姿勢,但對上那雙沉默漆黑的雙眼,一種上位者的隱隱壓迫感猛地傳遞過來。

利爾下意識退後了兩步,方才還虛虛搭在門邊的手指瞬間收緊。

他……他想殺人!

下一秒,利爾看到青年笑了。

溫和柔軟的笑容衝散了不笑時不怒自威的氣勢,以至於前後差彆太大,讓她有一瞬間的恍惚,以為自己看錯了。

“抱歉,剛剛在想事情。”

已經收斂表情的許知言溫聲開口。

媽的,齊山仁昧下道具的舉動差點讓他繃不住

心態。

還好腦子反應快,許知言立馬換上溫柔麵具,站起來一臉擔憂地望向利爾:“利爾小姐?你彆害怕,我們不是壞人。”

聽到稱呼,門邊的女人瞪圓眼睛,似乎沒想到他們兩個知道她的名字。

“你們……你們是…救援隊的人嗎?”她露出驚訝表情,神情中透著激動和緊張。

許知言點頭,一臉誠懇,齊山仁還有些懵。

也顧不得那麼多,利爾急忙把門開到最大,向著兩人招手:“你們快跟我走,這裡到處都是監控,我爸爸已經發現你們兩個了,他正帶人來抓你們,我帶你們離開這裡,其他的事情路上解釋。”

齊山仁連忙擺手製止:“不用,待在這裡我們很安全。”

這裡不受規則保護,就算廠長帶人來抓他們,他們也能夠反擊自保,如果廠長親自送上門來那更好,直接全部抓走,他對許知言的能力很有信心。

“不過利爾小姐到底都遇到了什麼,這個廠區和城市,又都發生了什麼?”他學著許知言的樣子,冷靜詢問。

女人聽到這話,麵露喜色,但隨即又想到什麼表情糾結。

“之前救援隊的人也是這麼說的,但最後……”她抿著唇,快速說起之前的事情:“這座城市早就壞掉了,我們不過是苟延殘喘龜縮在這裡,為了活下去我父親做了許多錯事。”

城市的異變幾十年前便悄然出現。

“最開始是一些莫名其妙的災難。”

“隻覆蓋某小區的超強降雨、寒冬中有人熱死在馬路旁、死去的親人再次出現在飯桌上……”

回憶讓利爾痛苦地閉上眼。

她細細講述著城市失去正常規則後發生的事情。

“那時候沒人意識到,是這座城市的規則‘活’過來了。”

規則本應是牢固、穩定、有規律的。

但鏽斑城的規則卻不再像以往那樣守護著城市,反而成了將城市推入深淵的罪魁禍首。

“……我沒見過這座城市的規則是什麼樣子的,但它確實有了自己的思想,成為了異樣的存在,它利用規則殺人,喜歡吞噬活著的生命來讓自己不斷進化,我們稱規則本身為‘它’。”

一口氣說完,利爾小姐的情緒逐漸緩和下來。

高跟鞋踩在布滿鏽斑的地麵上,她往前走了幾步,歎息道:“我父親為了讓廠區的員工活下去,不得已和它簽訂了協約。”

它喜好黃金與鮮活靈魂。

廠區的所有者,為了能讓一部分活下來,不得已以另外一部分人為祭品,加工製成帶著活人氣息的工藝品,在深夜時獻給逐漸具象化的規則之獸。

“這也是無奈之舉,但它吞噬的活人越多,就能夠汲取越多規則……”

女人低下頭,死死咬著自己的嘴唇。

“我知道他這麼做不對,所以我不希望再有人犧牲了。”

真情流露的利爾小姐說起了那些為了尋找她而被留下的救援隊成員

,潸然淚下。

說完她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走上前來指著她來時的小門:“這裡不安全,我爸爸有方法能讓規則重新覆蓋這裡,他們很快就要上來了,如果現在不走,你們可能也要被抓住!”

女人眼中滿是痛苦,這麼多年來她被這份罪孽折磨,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齊山仁聽著有些慌了。

“許老板,我們走?走嗎?”

他想說他們和其他的救援隊成員不一樣,他們擁有道具和技能,但如果這裡真的被規則覆蓋,他們不能傷害廠區的人,說不定還會被精神控製!就像是方才采購員控製他一樣。

……誰又能保證,先前死在這個城市裡的救援隊成員,不是其他的玩家呢?

他搖擺不定的模樣落在另外兩人眼中。

利爾還想說什麼,就聽到房間大門外傳來了隱約的開鎖聲,她慌亂地跑到大門前,將門內鎖落下,企圖抵擋一點時間。

可隨著腳步聲逐漸變大,她再也無法掩蓋臉上的恐懼,快步回到小門的地方,低下頭鑽進去了半個身子,呼吸也急促了幾分:“我,我……我先下去,我得趁著爸爸回去之前把監控刪掉,如果你們不過來的話,一定不要說出來剛剛見過我。”

女人顫抖著身子,抬腿時露出一截小腿,光潔肌膚上布滿傷疤。

“其實我今天計劃把先前找到的上一批救援隊隊員送走。”

她太害怕了,說話時差點被一旁的箱子絆倒。

就在驚呼聲出現的瞬間,許知言已然走了過去,扶住了即將摔倒的女人。

他長舒一口氣,轉頭對著齊山仁嚴肅道:“還愣著乾嗎?走啊!”說罷,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個方形餅乾盒子,丟到了大門附近。

“裡麵藏著爆破道具,隻要有人弄壞盒子,哪怕隻是一角也會觸發爆炸。”

許知言歎息道:“這東西的外表是偽裝,實際上威力十足,就連我平時也不敢用,還好爆炸範圍比較小。”

聞言利爾抬頭望向扶住她的青年,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太好了,我還擔心萬一你們不相信我再被我爸爸抓住怎麼辦,我不想再看到有誰因為我而死了。”

她轉過身快速走入窄門通道,腳下一刻不停,許知言和齊山仁也跟了上去。

通道很窄,是螺旋樓梯的樣式。

光源隻有頭頂貼著的一排暗淡燈帶。

許知言和利爾還好,勉強能夠正常移動,到了齊山仁就麻煩許多,隻能側著身子走動作慢了不少,他望著眼前許知言緩慢的身影和已經跑沒了影的NPC,心頭一熱。

“許老板!等這次出去我可以加入你的公會嗎?”他言辭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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