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婆仍然是不應答, 她隻靜靜的注視著遊無肆,等待著對方更多的猜測。

瞧那穩重且臉上不帶多少表情的模樣,很明顯就是想讓這位客人把所有的推理猜測全部說出。

倒是一旁的續夢心臉上的顏色變了又變,她想說什麼, 但見祖婆依舊沒有任何的表示, 也隻能坐立不安的盯著遊無肆。

續儀注意到續夢心的動靜, 心下猜測多了幾分,也疑惑漸多。

他們族……

都是紙人?

可明明十幾二十年來, 身上也沒有什麼異常啊!除了他們每家每戶流傳下來的些許本領稍微特殊了些, 和外鄉人亦是沒有任何的差彆。

不,也許有的。

他們族中子嗣漸無。

但這也說不通。

若族中一直是紙人,紙人和紙人, 怎麼繁衍後代?紙人和人又沒有生殖隔離嗎?

經曆過九年義務教育的續儀滿臉疑惑, 他甚至不太理解續夢心這個大學生是怎麼輕而易舉接受這個事實,又是如何察覺自己是紙人。

頓時間, 房間裡陷入了沉默。

遊無肆一副已經說完真的無話可說的模樣,幾個NPC不是再等著遊無肆繼續開口就是在皺著眉頭思索。

而玩家們就更不用說了。

他們知道遊無肆可能會藏著些什麼,畢竟隻有對方在這陣法八卦上有所研究。

但沒想到,好家夥,藏得也太深了。

這都把整個副本劇情的各種背景都摸清楚,要是副本通關還有什麼ABCD的等級分, 就對方藏著的這手, 肯定都能得個超出等級的S了!

已經才重新開始吃起荔枝的薑時時見屋裡又安靜下來, 壞哥哥繼續起那神似他算不出物理數學題的模樣。

這讓他不禁想起某些痛苦的計算過程。

連吃荔枝都不香了!

為了壞哥哥的身心健康,也為了自己的食欲著想, 他把塞在小美人魚背後的本子拿出來, 從中間撕下幾個洞洞, 然後晃悠到壞哥哥麵前。

等對方注意後,塞進個人空間,再取出來,繼續塞進去。

借此來提醒壞哥哥,空間裡還有一張剪紙哦!

不要為難。

隻要想,就還能繼續說下去,聰明的時時會在必要的時候伸出援手的!

……

遊無肆看著小妻子伸過來那隻抓著破爛紙張的圓圓小手,熟悉的無奈感繼續爬上眉頭,再漫上心頭。

他開始思考起自己在那個半數據的世界裡載入的數據。

確定方方麵麵都沒有問題。

這才認命從空間裡拿出那張剪紙,說道:“既然大家都不說話,那就聽聽我胡言亂語吧,不一定對,也不需要放在心上。”

說到這,遊無肆看了眼身旁的小妻子,見人已經就著他的說話聲吃起了荔枝,他一停下,對方那顆果肉已經遞到唇邊的動作也跟著停下。

行,那就再說說。

他繼續開口:“這是續小姐的雙親托我交給您的東西,他們二人強撐多年,□□卻尚在,靈魂卻已經早融入陣法之中,如今棺已落,也意味著八卦陣順利運行一周。”

續族大墳那一圈一圈繞起來的墳堆都是有定數的,每圈的閉環,就代表著一周,而這個閉環行程的時候,是大陣最穩定之時,也是最好更變的時候。

遊無肆稍微解釋之後,看了眼手上的剪紙。

繼續說道:“他們交剪紙予您,應該是在提醒您,該做出改變了。”

見到那已發黃的剪紙,祖婆也不再維持那麵無表情的模樣,她微微歎了口氣,抬手後,剪紙就到了她的手上。

才存不到一息的時間。

便如煙飄散。

她閉上那滿是滄桑的渾濁的雙眸,語氣疲憊道:“你是怎樣推出我的身份?”

……

遊無肆挺想說第一眼就看出來,紙人瞧著再像人,也總歸不是人。

更何況,他也不是頭回見到活著的紙人。再說,副本提示都這麼明顯了,連一屆比一屆差勁的玩家都再三猜測著,總不至於玩家都比不過。

且續知白身上的力量如此濃厚。

沒有個上千年,可修不得這番實力。

當然,想是這樣想。

對方既然開口這麼問,要的肯定不是他的猜測。

遊無肆就把陣眼的說法再次搬出來,又繼續說道:“續氏大墳正中的那座特殊先祖墳墓是座空墳,且墓碑上為陽刻,又得知續氏先祖曾跟隨過相術大家,陽刻在諸多風水古籍稍微有提及,多是得道高深者以自身鎮壓邪祟……”

他頓了頓。

看向本來也算是邪祟一員的紙人,以邪製邪,以邪再養邪,倒也是個好辦法。

看到續知白保持著那雙眼緊閉的姿勢,也依舊沒有喊停。

遊無肆也不再有顧慮,當事人都沒什麼表示,那就繼續說唄,反正又不是揭穿他和薑時時的身份。

湊湊熱鬨,也挺不錯。

他繼續開口:“您以紙之身為陣眼,數年來濁越強,您亦越強。如今地脈中的濁已散去,然而漫出來的那些,卻被您鎖在了糸氏鎮上,鎖進了鎮民的身體裡。這應該和十八年前的變動有關,您在十八年前就接著續蘇和雙生子的填補之位,強行完整過一次陣法運轉周天,更改過陣法。”

說都說得差不多。

遊無肆也不在意再多說點,反正以無儘的規則監控,大抵都判完他下個副本是該如何的慘絕人寰。

隨機抽取副本什麼的,也隻能騙騙玩家和圓球小係統。

遊無肆也不用小妻子催促,再次開口:“我本疑惑著紙人與紙人又怎能繁衍生息,但這擁有逆天改命之力的八卦陣果真是精妙絕倫,竟能形成小輪回,將那些再無投胎可能的殘魂缺魄聚集,借人形而投生。”

提到八卦陣,他難免接連稱讚了幾句。

這樣的人物不僅身懷大才,心中亦滿是大義,畢竟逆天改命到牽動整個未來發展……

下場,可是比魂飛魄散還要痛苦淒涼。

在心中感慨完畢後,他繼續說道:“借人形而投生也不是什麼簡單事,想要真正成為一個人,首先得認清本源,並且是不再外物乾擾之下,自我認清。我想,當年鎮壓在糸氏鎮下的‘濁’興許做了些什麼,讓鎮上的人始終無法看清自己,也無法接受。隻有離開糸氏鎮多年的續雲小姐,以及現在的夢心小姐,才真正成為了人。”

……

玩家們不想說話,也根本沒有他們說話的機會。

當然,給他們說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同樣是人,為什麼遊無肆就如此優秀?智慧97就是這般恐怖如斯嗎?

話音落下沒多久。

續知白直接笑了起來,一聲又一聲,睜開的雙眼無比明亮,絲毫沒有之前渾濁的模樣,除了滄桑不該外,根本就看不出這是年邁老者的眼睛。

笑聲不曾停歇,眸中淚光閃爍。

她站起身來,直直盯著遊無肆,說道:“我跟隨的那位大人曾說過,若有人能將此陣此法以及紙人所有根本完全看穿看透,所擁之才必定與他不相上下。”

不相上下是什麼概念呢?

那是擁有著撼動世界根本的能力。

續知白不清楚眼前這個玩家的來曆,也根本看不透對方的真身,隻隱約察覺身上帶著非人之氣。

不管怎樣,既然能攜僵屍藏身於如今的無儘,必定實力非凡。

甚至,超越了她所侍奉的大人。

她知道對方並不想暴露,繼續說道:“大人仙逝前曾卜過一卦,道此陣艱難,需得以魂相填,問我願不願,我應許後,方才言明千年之後必有轉機,即便再難也留有一線生機。”

續知白所言亦非虛。

她等了千年之久,確是有所轉機。

終於等到合適的時機與大人口中那神秘無比的無儘空間簽下了以喚醒族人為主要任務的條約,一切原本都在往好處走,阿雲醒了,夢心也在蘇醒。

但終究還是命運弄人。

十八年前續知白察覺到無儘有變,不僅任務混亂,就連玩家都俞發俞卑劣,在得知無儘中那一場一場神隕的展開,為了強控無儘使其不蔓延至世界的其他處,亦是為了族人的安全,她本想將自身一分為二,補其周天,再強行封鎖糸氏鎮。

可沒想到……

無儘早就動手了。

她遲了一步。

一步錯,步步錯,到最後大陣封鎖,除了半人半紙狀態特殊的夢心外,所有族人都被濁氣侵染。

想到這,續知白看向了眉頭微皺臉上還帶著迷茫的續儀。

對方是唯一將身上濁氣避退數半的族人,也許是本心堅定,又或者是投生拚湊的那些殘魂本身就特殊。

這麼多年來,也隻得一人。

“阿儀,在自我蘇醒範圍之外將紙人身份告之,終是不能再成為真正的人類。”續知白歎了口氣,繼續說道:“若有一天你累了,就怪祖婆吧。”

“祖婆沒有錯,您的決定都有您的道理。”

續儀連忙開口應答。

在他看來,紙人和人並沒有多大的區彆,如果繁衍後代也算,那勉強還是有些差彆。

續知白見狀,輕輕搖了搖頭。

她沒有提起自己的打算,也沒有多說紙人長生的痛苦,見續儀微微彎著腰,便輕輕摸了摸對方的腦袋。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濁已經在續儀體內維持了穩定,就像是沒有絲毫破損的地脈那般,相安無事。

玩家們看著續知白那邊隔了不知道多少代祖孫二人的溫情時光,又偷偷打量起正試圖從薑時時手裡騙到顆龍眼的遊無肆。

……

這人比人,真的會氣死人!

也就在這時,忽然傳來道電波乾擾般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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