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時時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很快就反應過來, 轉著腦袋,四處尋找會說話還會變漢堡的小美人魚夥伴。

可直到飄蕩在半空中的泡泡全都一一破滅,舒展開來的人皮重新裹成個晴天娃娃, 也依舊沒有看到那隻尾巴有著閃閃寶石戒指的人魚布偶。

倒是地麵堅硬的石板上有個從魚尾腰際斷成兩瓣的泡泡機。

是他親手塞進小美人魚懷裡的泡泡機。

遊無肆也注意到黑珍珠與美人魚布偶NPC的消失, 看著薑時時慌忙尋找再到直勾勾盯著那摔壞的泡泡機出神, 他才伸手輕輕摸向小妻子半低垂的腦袋。

有些東西,是注定留不住的。

就像沒辦法捕住一抹風, 也不能抓到一場夢。

死裡逃生的江左才剛卸下心頭沉甸甸的大石,餘光卻掃到林浩廣那從胳膊起就剩下白骨的整條手臂, 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他很快就記起在自己被人皮與骸骨包圍時對方改換雙手的動作,嘴巴張張合合。

過了好半晌,才說道:“你的手……”

聲音並不算大。

但在這寧靜到隻剩半紅朝陽的清晨中也足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玩家們紛紛順著江左的視線,看向了林浩廣那所有皮肉都消失得乾乾淨淨的…手骨架子。

“這是碰到那個詭異的藍色火焰了?”易江南猜測著詢問道。

林浩廣還沒有什麼表示, 江左就已經滿臉愧疚, 連連開口:“肯定就是那些火焰!都是我的錯,如果我走快幾步, 你就不用回頭救……”

話才剛說到半。

某隻白骨爪子突然竄到江左麵前, 根根分明的五指一張一合, 可把江左嚇得,都忘記接下來要說些什麼。

“我願意回頭是我自己的事情, 你沒必要想太多。”

林浩廣冷哼一聲, 他左手夾起香煙, 掃了眼脖子上還掛著個胳膊的江左, 繼續開口道:“不過我既然順手救下你這條命, 最好給我活久一些。”

“好好好, 我一定努力活著!”江左連連點頭, 又開口表示自己這條命已經升值了, 就算是爬,他都得活著爬出副本。

林浩廣壓根沒打算再理會江左,而是眯著眼看向那紅日初升的方向,皺著眉頭說道:“時間好像變得更快了。”

剛剛從彆墅裡出來的時候太陽可沒有爬得這麼高!

而眼下才幾句話的功夫,特屬於日出的紅橙色已經消退大半,而微暗的天也已然大亮。

“鑰匙消失了。”周清行看向自己空蕩蕩的手心,繼續說道:“就在我們走出彆墅的那一瞬間,我手裡的鑰匙就不見了。”

他又轉而看向已經緊閉的彆墅大門。

仔細觀察著彆墅四周的花草擺設,這才開口道:“你們有沒有發現,這裡跟我們在幻象裡所看到的彆墅有些不太一樣?周圍的花草似乎是新栽種的,還有遠處的那些樹木,也比之前長大了不少。”

易江南飛快掃了眼四周,與記憶中短暫在彆墅外見過的場景對比,這才說道:“幻象是已經過去了的曾經,而這裡,應該就是幻象之外的現實。”

“那我們要怎麼進去?指認還是得在客廳進行吧?”林祁月邊說,目光邊從彆墅緊閉的大門默默移到了遊無肆身上。

在這個時候,擁有一項開門的手藝,就顯得非常的實用。

她也想向遊無肆請教請教,學學新技能,指不定以後什麼時候就能用得上。

聽到這話的遊無肆禮貌笑了笑,聲音不大,卻字句清晰的開口道:“私闖民宅是需要承擔法律責任的。”

說完,還朝周清行點了點頭。

……

周清行很欣慰遊無肆的法律意識如此強烈,但不知道為什麼,從對方嘴裡說出來,就不是很有信服力。

那三秒不到就熟練的開鎖動作,可是連慣犯都少有的速度。

“謹慎些也好,貿然開門也可能觸發危險。”

文晴雪依舊搞不明白遊無肆的腦回路,但卻難得讚同的點了點頭。

她將視線投向曾經巨蟒藏匿的半人高荒草地。

此時荒草已經消失不見,改而是成人膝蓋那麼高的平整灌木植株。很明顯,彆墅裡還是有人在住,並且對四周進行過新的規劃。

想到這,便繼續說道:“不如我們在四周再看看……”

話音還未落下。

吱呀一聲,彆墅的大門打開了。

眾人聞聲看去。

隻見嬌豔驚人的少女臉上帶著熟悉的明媚笑意,恍惚間,他們還以為芸夫人就站在眼前。

但他們都知道,這不是芸夫人,而是——安安。

不再坐著輪椅陰沉著臉,並且看起來也長大許多了的安安小姐。

“你的手怎麼了?是受傷了嗎?快,快進來。”安安連忙把門打開,邊招呼著門前的客人,邊朝著樓上喊道:“計淩哥哥,計淩哥哥……”

才剛喊兩聲,樓上便匆匆忙忙跑下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看到彆墅裡突然多了這麼多人,便快步走到安安身前,保護的動作非常明顯。

他那淩厲的目光邊在每位玩家身上掃過,邊開口詢問道:“這一大清早的,各位怎麼到這荒郊野山來了?”

雖然玩家們沒見過這個NPC,但他們都清楚,許計淩就是安安小姐那位私人醫生的名字。

“我們……”

文晴雪才剛開口兩個字,那邊的安安就已經挽上男人的手臂,焦急開口道:“他們是我請來的客人,計淩哥哥你先給他看看手臂!”

許計淩看了一眼玩家們,淡淡說道:“沒救了。”

“計淩!”

安安很不高興,她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對方先搶著開了口。

“安安怎麼突然想請客人過來了?都不提前跟我說一聲?是什麼時候認識的,看起來似乎都不太正經的樣子。”

許計淩絲毫不掩飾自己對玩家們的不待見。

他就像是座大山,緊緊擋在了安安身前,時刻防備著這群意圖不明的來客。

安安是真的生氣了,直接鬆開挽在計淩胳膊上的手,不高興說道:“他們是我請來調查真相的偵探!你和闞老師什麼都不願意對我說,什麼都要瞞著我,說忘記的記憶都不美好又說虛偽的父親不值得我記住。我經常做夢,夢到齊老師的歌聲,夢到我怎麼都看不清楚的那個夜晚。”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到最後隻是如同呢喃般說道:“我也明白你們是想保護我,讓我不要再陷入黑暗之中,可我…可我還是想要知道真相,想要明明白白,想要清清楚楚……”

玩家們似乎都淪為兩個NPC爭吵的背景板,插不上話的他們也沒彆的辦法,隻能等待著爭吵的結束。

而薑時時終於已經意識到會說話的小美人魚並不是暫時的離開,他扯了扯壞哥哥的衣擺,輕輕晃動著手上的小美人魚泡泡機。

等壞哥哥看過來,又用尖尖指甲戳在美人魚圓鼓鼓的小嘴巴上,還用爪子輕輕拍了拍泡泡機的魚尾。

他要會說話還會變漢堡的小美人魚。

遊無肆將小妻子的輪椅轉了個方向,直直麵向正在呢喃個不停的安安。

他微微彎腰,輕輕捏著薑時時的下巴,調整視線。

這才開口說道:“從來都沒有什麼安安小管家,隻有安安。邀請客人的是安安,想要知道真相的也是安安,重複夢境的還是安安。”

在幻象裡她是小美人魚布偶,也隻以為自己是布偶。

可布偶又怎麼會有渴望呢?

鮫人就算再強大,隻憑借著殘留下來的力量也不可能經年維持著幻象,而本就清楚一切的鮫人更不會在幻象苦苦等待著答案。

能讓幻象穩定並且真實到彆墅裡的每個角落。

那是因為新的力量在加入。

安安也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身上擁有的力量,隻是無意識間與過去那場鮫人編織的幻境連接到一起,從而出現玩家們所經曆的三重幻象。

薑時時沒聽懂,他知道小美人魚叫做安安,也知道視頻裡聰明的小人類叫做安安,就連他自己都被壞哥哥叫過安安。

安安實在太多了,分都分不清。

想不通的他隻好靜靜盯著眼前那個跟小美人魚一樣擁有著漆黑眼珠的人類女性。

她的聲音,也很像安安小美人魚。

這場爭吵或者說應該是安安單方麵的發泄,很快就落下了帷幕。

許計淩將疲憊的安安緊緊抱在懷裡,他輕輕拍了拍妻子的後背,過了許久,才歎了口氣,說道:“既然你想知道,那就聽聽你請來的偵探們怎麼說吧。隻是你要答應我,無論聽到了什麼,都不要再去執著於所謂的真相。”

“嗯,計淩哥哥先給客人看一下手吧,他傷得真的很重。”安安依舊牽掛著客人受傷的手臂,並且還主動跑去拿出藥箱。

那忙碌轉悠的模樣,引得薑時時的視線也跟著轉來轉去。

許計淩走到江左麵前,開口詢問道:“怎麼受的傷?”

聽到這話,江左一愣,他看向身旁的林浩廣,茫然道:“傷得是他啊……”

“這個笑話並不好笑。”許計淩麵無表情,他示意江左把綁帶拆下,邊看著那粗略固定的胳膊,邊說道:“固定得不錯,也是學過的吧?不過我看你手臂也不像有問題的樣子,擦點藥酒就好了,下次不用這麼緊張。”

江左更迷茫了,他明明確認過自己的手已經骨折,甚至都詭異的彎曲起來,還想著肯定傷到神經,怎麼到這個NPC嘴裡,就是擦藥酒能解決的事情呢?

正想不通。

後知後覺間,他才驚覺自己手臂上的疼痛全然消失,不僅抓握如常,連淤青都沒有半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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