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不還在嗎?”戚嘉澍目光四處逡巡,果真沒有看到聞述,便摸出手機:“我問問。”

他給聞述發消息:去哪了?

大概過了一分鐘,聞述回:回酒店了。

戚嘉澍意味深長地挑了下眉,拍戲的時候兩人貼得很近,有什麼反應都一清二楚……他清了下嗓,神色自然地對李芸說:“他回去了。”

“回去了?”李芸撥了下耳邊的發絲,“怎麼不說一聲。”

“可能比較著急吧。”戚嘉澍隨口道,“芸姐,那我也先回去了。”

李芸笑起來,“行,早點休息啊。”

“嗯,芸姐晚安。”

戚嘉澍說完,招呼了下吃的正開心的白洋,“走吧。”

白洋咽下嘴裡的羊肉,抽了張紙巾,邊擦嘴邊點頭。

兩人往劇組外麵走,保姆車就停在路邊,戚嘉澍上車的時候,敏銳地覺察到什麼,迅速扭頭往一個地方看去。

現在是晚上,能見度不高,他一眼沒看到人,但他直覺應該是被人偷拍了。

這種偷偷摸摸的物種,除了狗仔,就是私生。

“小七,怎麼了?”白洋也循著他視線看去,黑漆漆的一片,啥也看不見。

戚嘉澍搖頭,“沒什麼。”拍就拍吧,他現在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劇組離酒店有半個小時的路程,戚嘉澍在車上換了衣服,懶洋洋地窩在座位上跟聞述發消息。

連著幾條,聞述都沒回,他把手機一扔,開始閉目養神。

他睡得迷迷糊糊,腦子裡不知怎的,想起他跟聞述說的那句話——我叫戚嘉澍,你叫聞述,你看我們連名字都很配呢。

與此同時,同樣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看我們連名字都很配,所以你要不要做我男朋友?]

這句話……是他說的嗎?他什麼時候說過這句話?

他朦朦朧朧地想著。

突然,身體不受控製地前傾,又被安全帶勒回了座位上,戚嘉澍猛地驚醒。

他睜開眼睛,心臟咚咚咚跳得很快,聽到外麵傳來的雜亂聲音,皺眉問道:“怎麼回事?”

白洋心有餘悸地拍了下胸口,“前麵出車禍了,我們差點追尾。”他抬手打開了車頂燈,擔憂地看向戚嘉澍,“小七,你沒事吧?”

“沒事。”戚嘉澍舒了口氣,幸好他係了安全帶,不然剛才那一下急刹,他整個人都能被慣性拍到前排去。

旋即他又皺起眉,他剛才是不是夢到了什麼?

一時竟想不起來,他抱住頭,努力地回想著,在腦海裡尋找遺失的記憶碎片,無異於大海撈針。

“小七?”白洋觀察著他,見他這樣,頓時就擔心起來:“你是不是撞到頭了?”

戚嘉澍莫名有些不耐:“沒,先彆說話。”

白洋閉上嘴,轉過了身去。

大概是車禍比較嚴重,現場堵車了,他們在原地停留了好一會兒,直到交警和救援人員依次到來。

車子緩慢地啟動,繞過一輛撞得嚴重變形的車時,又停了下來。

戚嘉澍往窗外看了眼,消防員正把一個血肉模糊的人從駕駛座上抬出來,放到擔架上。

那應該是個男人,頭軟綿綿地垂著,情況不太樂觀。

戚嘉澍聽到白洋倒抽冷氣的聲音,他皺起眉,緊接著又看到消防員從副駕抬出一個人。那人身材嬌小,身上的白色連衣裙都被染紅了,和男人應該是夫妻。

這畫麵詭異地熟悉,戚嘉澍呼吸微滯,打開車窗想要看得更清楚些。車這時又啟動了,駛過事發地,他回頭去看,就聽有個消防員喊道:“後座還有個孩子!”

這一瞬間,戚嘉澍頭皮麻了下。

“白洋,今天是幾月幾號?”他大腦空白地問。

“7月4號。”白洋有點不明所以,拍戲的時候,通告上不都寫著日期嗎?

戚嘉澍追問:“農曆呢?”

白洋卡殼了,“等等我看看。”

十幾秒後。

“六月初一。”白洋感覺戚嘉澍的語氣好像不太對,便又回過身:“小七,剛才是不是嚇著了?”

“沒有,謝謝。”戚嘉澍搖頭。

他渾身酸軟下來,閉上眼靠在了車座上。

今天不是他的生日。

剛才的車禍,應該隻是巧合。

可這也太過巧合。

總有幾個瞬間,給他一種這個世界不太真實的感覺。

戚嘉澍手指不受控製地微顫著,儘管過去很多年了,他還是沒法忘記那場車禍。他生日那天,媽媽也是穿了一條漂亮的白色連衣裙,等後來整理遺物的時候,那條連衣裙已經變成了暗紅色……

他抬手捂住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再睜眼的時候,他已經自我調節得差不多了,反正都過去了。

回到酒店後,他直奔聞述房間。

他敲了兩下門,聽到聞述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低沉而好聽。

“誰?”

戚嘉澍沒說話,又敲了敲。

腳步聲靠近門後,門鎖擰動時發出輕響,聞述打開門看到是他,正想說什麼,戚嘉澍就擁了上去。

聞述後退了兩步,一手攬住戚嘉澍的腰,一手關上了門。

他回抱住戚嘉澍,兩人就這麼沉默地相擁著,耳畔是彼此的呼吸與心跳。

聞述揉了下戚嘉澍後腦,溫聲問:“怎麼了?”

戚嘉澍感受著他胸膛的震動,聲音悶悶的:“沒事,就是想抱一抱你。”

他聲音帶著鼻音,有點像撒嬌,聞述心裡一軟,抱得更緊了些。

戚嘉澍的狀態看起來不太對,應該是出了什麼事,看這樣子估計問不出來,他打算等會兒問問李芸。

抱了一會兒,戚嘉澍率先鬆開了手,他們麵對麵站著,聞述比他高,要微仰起頭才能和他對視。

聞述應該是剛洗完澡,頭發還濕著,被他隨手捋到了腦後,整張臉毫無遮掩,就顯得格外英俊。

“今晚我可以留下來嗎?”戚嘉澍笑意盈盈地說,“我來的時候沒人看到。”

聞述輕笑,“好。”

戚嘉澍進浴室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聞述換了身衣服,白色短袖配長褲,看上去柔軟而舒適。

聞述向他招了下手,他從善如流地走過去,坐在聞述身前。

聞述給他吹頭發的時候,戚嘉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和聞述的相處一直以來都很自然,不需要磨合,就好像他們已經在一起很久了。

嗡嗡的聲音停了下來,聞述把吹風機放到了床頭,語聲平穩地說:“我給李芸打了電話,她說從劇組回來的那條路上發生了車禍,你遇見了,是嗎?”

戚嘉澍頓了下,“點頭。”

“有沒有受傷?”

“沒。”

“嚇到了?”

“……沒。”

聞述按住他肩膀,注視著他的眼睛,說:“其實我一直很想問,關於你過去的事。”

戚嘉澍眼皮一跳,就聽聞述繼續說:“那時候你告訴我,你父母都因為車禍去世了,你在福利院長大,但是我調查後,結果告訴我並不是這樣。”

“但你沒有說謊,對嗎?”

戚嘉澍心臟重重地跳了下,他不閃不避地迎著聞述的視線,沉默不語。

他不想騙聞述,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要怎麼跟聞述說,他其實並不是原來的戚嘉澍了,他來自另一個世界,而這裡的一切都隻存在於一本小說裡,他們可能都隻是小說裡的角色而已。

可這太奇怪也太玄幻了,換做是他,可能也沒法接受或相信。

“是,我沒說謊。”戚嘉澍微微一笑,“但我需要一些時間,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可以嗎?”

聞述視線微垂,“好。”

“睡覺吧。”他又說,聲音聽不出情緒。

戚嘉澍聽話地躺下,聞述低頭吻了吻他,然後關掉了燈。

他們並肩躺著,都不再說話。

眼睛適應了黑暗,戚嘉澍偏過頭,在晦暗的光線裡看著聞述的剪影。

聞述鼻梁高而挺,輪廓比常人深邃立體,是那種略帶攻擊性的長相。尤其他長了雙鳳眸,瞳色又較淺,不帶感情地看人的時候,眼神涼涼的,讓人不敢靠近,就會覺得他很冷漠。

這是聞述區彆於那個人的地方,那人總是溫和的,眼裡帶著笑意,明明是同樣的臉,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

但對著他的時候,聞述又會變得溫和……

戚嘉澍側過身,麵對著聞述,聞述呼吸聲很平穩,但就是覺得他似乎有點不開心。

換成任何一個人,都不會願意自己的戀人有事瞞著自己。戚嘉澍自省了下,不光是因為穿書事件太過離奇,他也確實對聞述有所保留。而這種有所保留,源於他並沒有全然地信任聞述。

他承認他內心裡確實沒有安全感,他被放棄過很多次,信任對他來說,實在太珍貴了。

戚嘉澍抿唇,想說什麼,但欲言又止。

聞述摸了摸他臉頰,沒有睜眼:“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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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幾場戲都是外景,大夥兒一起割麥子。

劇組為了真實,特意承包了一塊麥地,又請了農民來指導,教演員們怎麼使用鐮刀,又怎麼堆放割下來的麥子,以及將麥子運到打麥場。

開拍前,副導演給群演們分工,又千叮萬囑地交代:“一會兒就按這個來,彆亂,還有注意不要糟蹋糧食,明白嗎?”

群演異口同聲:“明白!”這場戲是溫知新換地方後,第一次跟大夥兒一起勞作,那個年代,是按“工分”來算的,做的多分越高,能得到的東西就越多。

但溫知新以前家裡條件好,根本沒乾過活,他甚至連鐮刀怎麼用都不會,彆人都割了一大片了,他才勉強地開了個頭。

溫知新拿著鐮刀,艱難地往麥子根莖底部割去,他不得要領,半天才能割下一把,還差點弄傷了手。

“喲,這哪家的大少爺啊。”

刻薄的聲音傳來,溫知新抬頭,李大為就站在不遠處,臉上是諷刺的笑容。

這些麥地是附近的幾個村子共有的,能遇見李大為他們也並不奇怪。

溫知新低頭不語,汗水從他額角流下,“啪嗒”落在麥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