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仙宮。
圓溜溜的魚頭在雲間掙紮, 茫然無措。
它的魚缸沒了,水塘也沒了。
溫朝夕抬眸上看,廣袖一揮, 颶風卷著枯葉掀起,塵土飛揚, 日陽也變得暗淡下來。
浩蕩壓迫感落在小魚身上, 小魚身子一緊,原本小如螞蟻的水塘在它瞳孔裡逐漸放大。
塵土即將落到烏黑的發頂,被雪白的廣袖攔下。
胥朝起正仰頭看著變小的小魚, 溫朝夕俯身吹去他睫毛上的塵埃。
落英為廣袤天空添上一抹生氣,而新弟子的考核又過了兩日。
海底,胥朝起的雙腳沉入淤泥, 光無法穿透這裡,周圍一片漆黑。
胥朝起托腮, 前方是滿地打滾、痛哭流涕的新弟子。
他們沉於黑暗中,緊緊閉住雙眼顫抖, 口中一直在喃喃著什麼。
“是我錯了,我不該搶你的最愛!”
“是我的,明明是我的, 給我!”
“去死!去死啊!!”
最後那人嘶吼出來, 青筋暴起,眉目間的恨意仿佛要凝為實質。
胥朝起趴在師兄腿上翻著陣譜, 這也是他難得沒有偷看話本, 努力修行的時候。
師兄靠在椅子上,有一搭沒一搭順著他的背, 胥朝起舒服地眯了眯眼, 昏昏欲睡。
他打了個哈欠, 險些要睡著了,手忽然停了幾瞬,抬上去翻了個書頁。
沒有人伺候,胥朝起頓時不滿,明亮的鳳眸也抬了起來,這倒是惹得溫朝夕發笑。
“驕縱。”嗓音沉穩磁性,溫朝夕笑斥完,卻又放下手繼續順撫。
終於,胥朝起翻到了熟悉的陣法。
在他身後,新弟子身下隱約亮著一個巨大的陣紋,與書上的一模一樣。
“七情六欲問心陣。”胥朝起倦倦念道。
黑眸掃了一遍陣法,腦海中便浮起了該陣的樣式,隻是一瞬他就背過了。
這陣法是由後來者所創,凡入陣者,會被喚醒心中的七情六欲,從而陷入其中,難以自拔,短則一時半刻,長則七天七夜入陣者無法脫離。
該陣是一凶陣,同時是一磨練心性之陣,有時修士會故意入其中渡心劫,待出來後心性會堅固許多,心境也會提升不少。
胥朝起見狀心癢了,他悄悄往身後看去,眼眸亮了亮。
大典後的這段日子,他整日被師兄磨著雙修,修為倒是漲得快,可境界卻不怎麼動,嚇得他隻能壓住修為讓靈氣在體內膨脹。
“師兄!我也去試試!”他放下陣譜朗聲道。
“嗯?”溫朝夕斂眸俯望著他,低笑:“今日倒勤快了?”
胥朝起:……
他撇過頭,不去看他師兄。
他不過是少修煉,少參悟些道法罷了。
胥朝起起身,溫朝夕為他整了整衣杉,他轉身朝著陣法走去。
困倦讓他連打哈欠,也不知為何,他複生後覺總是很多,性格驕了不少,人也懶惰了不少。
但好處是他的悟性比以前高了,尤其是陣法,基本上腦海一有大概,相應的陣法就成型了。
他往陣中一站,七竅被封閉,腳下逐漸變燙,絲絲戾氣湧了上來,他微微皺眉。
遠處,溫朝夕伸出修長的手指撚起一杯茶輕抿。見狀,他吹散茶上熱氣,搖了搖頭。
胥朝起本想看一下心中的執念,半晌,他錯愕睜開雙眼。
他蔫蔫地低著腦袋回來了,溫朝夕放下茶杯揉了揉他的腦袋,柔聲道:“什麼都沒有看到?”
胥朝起點了點頭。
溫朝夕淺笑了聲:“雖你境界尚低,但也是出竅修為,這等陣
法無法讓你看清心中欲念。”
胥朝起抬眸。
溫朝夕給他倒了杯茶,哄道:“今日回去,師兄為你布陣。”
*
海上,小魚在水裡穿梭,一群魚蝦跟在他身後喚著“大魚大”。
“大魚大,再變一次讓我們看看!”
“我還沒見過這麼大的魚!”
一旁的鯨魚也點了點魚頭。
小魚美滋滋的,當即就將自己變作一個宮殿那麼大。
周圍的水略有升高,魚蝦們被一瞬間擠到很遠處。
“哇!大魚大厲害!”
小魚又縮成了小半丈長,在魚蝦的再次驚呼中飛到了天上。
仙鶴們見到這隻會大會小的魚又說起酸話了。
“瞧瞧咱們魚哥就是不一樣。”
“就是就是,怪不得咱們比不上了……”
小魚回頭看了一眼,仙鶴們抬起高傲的頭顱。
就在這時,空中響起了一陣破風聲,黑色的羽翼揚起,扶搖上千裡。
小魚察覺到了什麼,那兩隻黑鵬映在它眸中,讓它瞳孔一縮,童年的回憶如冰冷的潮水向它湧來。
它身子一縮,變成巴掌那般大小,弱弱地躲在了礁石後麵。
仙鶴們被小魚這一出搞得不知所以,它們呆呆地瞧著小魚往它們腳下的石縫裡鑽去。
“喂!你這魚是在做什麼?好端端的你怎麼不飛了?”
小魚顫了顫,縮得更厲害了,它擠下去後,隻敢露出一雙魚眼往縫隙外瞧。
“嘖嘖,魚哥你這就掉格了!”
仙鶴們正想趁機調侃幾句,隻見遠方的兩隻黑鵬緩緩飛到它們麵前。
黑鵬們翅膀一收,化作少年的樣貌,先是掃了一圈周圍,再抬起下把高傲地對仙鶴們道:“你們可見過那孽障?”
一聽“孽障”,小魚埋進了石縫裡顫了顫,昏暗的回憶湧了進來。
“孽障!”不知是誰踢了它一腳,將它踢到了角落裡。
“白鯤,嗬。”冷笑聲在小魚腦海裡久久未散。
“你……還吃什麼?若不是看你是凰女之子,怕不是早就被丟到城牆外的岩漿裡了。”
記憶中它總是被踢來踢去,瘦骨嶙峋。
它好不容易尋來一塊叼在嘴裡,卻被搶走。比它小的族弟身形卻比它高大無數,沒有人幫它說話,它們在譏笑它,孤立它,冷落它……
痛苦的回憶讓小魚越來越冷,它好像忘記了它的身份,它又重新回到了那座王宮。
“孽障?你喊誰?”仙鶴們瞪著眼睛望著那兩隻黑鵬。
黑鵬嗤笑了聲,對這群俗鳥頗瞧不上眼。
它雖是不屑,但為了尋找那孽障的蹤跡,還是道:“我方才在次瞧見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