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章(1 / 1)

10:00中央街如果用「人偶」形容她,似乎是種十分失禮的說法。眼前這名銀發少女的容貌幾乎會讓人不禁產生此種想法,過去的達彥根本無法想象世界上竟有這種女性。現在的達彥能夠肯定地說道,就算是藝術家窮儘一生的雕刻也不及眼前這名少女。並非是美麗方麵無法媲美,美麗的人偶到處都有,但是眼前這名少女的雙眼散發出物品絕對無法賦予的生命氣息,就算在高聳大樓群阻隔陽光的街道中,她那隱約帶著紫色的銀發仍散發著耀眼的光輝。當弓子注意到達彥不厭其煩地看著仿佛比蠶絲還細的頭發時,紫色的雙眼便帶著充滿挑戰性的視線回望對方。「我不喜歡彆人一直問出同樣的問題,所以我先說清楚。」弓子的語氣顯得有些激動。「我的體內有四分之一的奧地利人血統、十六分之一的意大利人血統,我的頭發跟眼睛就是那些血統所造成的,不過我的雙親都是不折不扣的日本人,請你彆搞錯。」達彥的心中雖然冒出「四分之一與十六分之一相加好像會變成複雜的分數」的想法,卻沒有將這個想法說出口的意思。「還有,我的名字叫做一之瀨弓子克裡斯汀娜,雖然我們相處的時間不長,但還是請你多多指教。」「我叫皆崎達彥,也請……請多指教。」此時弓子仍然握緊他的手,沒有絲毫鬆手的意思。雖然被女孩牽手有時是值得感到高興的事,但現在達彥隻覺得像被綁架似地,自己就像是個遊街示眾的犯人。澀穀原本應該是座無論穿著多麼誇張都會顯得毫不起眼的城市,但是這名叫做弓子的少女,她的銀發仍然吸引眾多往來行人的目光。達彥認為那個黑白單色女似乎被弓子當成罪犯。達彥並不明白個中原因,但那個人似乎就是弓子尋找的對象。一邊是不由分說地闖入糾紛中,把混混單方麵修理一頓,然後在公共場所設置詭異機械的女人;一邊則是用金屬水盆攻擊路人,還把人抓來遊街的女人。如果硬要說那邊看起來比較有正義的感覺,白銀似乎比黑色還要貼切一點。可是,這名銀發少女亦無法給人任何正義的印象。就她的個性來看,如果是校園漫畫的話,肯定會是個喜歡冷嘲熱諷還留著大直卷發型的反派角色。也有可能兩人其實都不正常,她們隻是相信根本不可能發生的魔法大戰,並且在腦內世界認為自己是戰鬥的騎士。這麼說來,那個叫做曆美的小個頭女孩,看起來就是一副很容易被騙的德行……「你一定覺得我們是一群腦袋有問題的人吧?」弓子仿佛看穿達彥內心想法似地如此說道。「沒有,我沒有那麼想。」「那麼,你對魔法之類的東西都不會感到懷疑嗎?你不覺得那樣才是腦袋有問題嗎?說實話。」「這麼一說,我的確覺得很奇怪……」「看吧!我就知道!」弓子瞬間揚起眉毛,接著便彆過頭,而此種反應讓達彥完全搞不懂她到底是否希望彆人相信院法。不過,既然是個思想會被世人以白眼看待的人,思維或許都有某些頑固的成分吧?弓子用纖細的手指抵著下巴思考片刻,不知是否已經放棄說服達彥了,她開口時的語氣似乎有些疲憊。「對於無法理解的事,不需要勉強找理由接受,你隻要用自己的方式和世界找出妥協點就夠了。」可是,學校並沒有教過和魔法找出妥協點的方程式,或許某個學校以外的地方正在教那種事,達彥也不覺得自己會學,因為假如真的有像魔法那種方便的東西,那麼這世界上大概有一半左右的不幸都會消失。如果有魔法的話,響子老師也許就不會死掉,達彥或許也不會感覺自己燃燒殆儘,那麼達彥就不會在澀穀塗鴉,可能也不會遇見這些奇怪的女人,並且聽著她們說出魔法這類的瘋言瘋語。講到最後,魔法之類的東西終究還是不存在的。如果要對現在進行的事情找出妥協點,大概就是某個將全部才華投入詐欺能力的宗教家,把幾個腦袋不甚靈光的少女騙得團團轉而已。此時,達彥的心裡浮現出某種失禮的想法。俗話說世上沒有完美的人,假設擁有吸引他人目光的容貌得搭配有問題的腦袋,那麼生為不起眼的凡人其實也算挺幸福的。也罷,達彥認為這樣也無所謂,隻要她們覺得自己幸福,我也沒必要特地硬將她們拉回現實世界。於是,達彥接著用漫不在乎的語氣問道:「那麼,那個穿黑衣的女人就是邪惡的魔女囉?」「她並不一定是做壞事。」「可是,她應該是個罪犯吧?」「她是罪犯。」「那不就是壞人嗎?」「並不是所有犯罪都是壞事,正義有時也會變成犯罪。」「那她到底犯了什麼罪?」「現在還不知道。」「不知道?」「現在隻確定她用手機當媒介執行程序代碼,程序代碼的密度正以現在進行式不斷增加,而且開始遍及這座城市。可是,現在我還不知道到底會發生什麼事。」「妳說的程序代碼……是指炸彈之類的東西嗎?」「程序代碼就是程序代碼,就是將魔法帶到這個世界的泉源。」達彥用眼角偷偷瞄了弓子一眼。她是認真的,那是完全當真的表情,就連一微微米的說笑成分都沒有。「……那還真厲害。」此時,兩人穿過中央街來到百貨公司的後門。陽光從大樓縫隙間落下,在沒有點亮的路燈上反射出白銀色的光芒,先前那三名混混已經不見蹤影,隻聽見準備營業的店家、走向各店家的群眾、在擁擠車潮中行駛的車輛交互發出混雜的聲音。有個遊民坐在被那個女人設置詭異機械的交通標誌前麵,當那名仿佛晃動手指彈奏鋼琴的遊民一看到達彥,便擺動肮臟臉頰上的皺紋對達彥露出笑容。「你今天也來啦,屏幕保護程序。」聽到遊民的話,弓子立刻露出警戒的表情,看見弓子握著魔杖的手加重幾分力道,達彥連忙解釋。「他是鋼琴師老源,他是這附近的……呃……如果說是過街頭生活的人,不知道妳……」「也就是遊民吧?你們認識嗎?」弓子的用詞不留任何情麵,達彥隻好點了點頭。「不過,看他的動作實在不像彈鋼琴,鋼琴的鍵盤沒有那麼狹窄,一定要說的話,還比較像……」「叫做鋼琴師也沒關係啦!他已經有點癡呆了。不用對老人那麼苛刻吧?」達彥則是強行打斷繼續述說的弓子。「也罷,反正他怎麼樣都跟我無關……我在意的不是這個叫老源的人,而是他剛才用某個奇妙的名字稱呼你。」「老源總是喜歡替彆人取些怪綽號。他好像很容易忘記彆人的本名,也不隻是特彆對我取綽號啦。」達彥露出笑容,似乎想藉此掩飾自己不好意思的神情。「屏幕保護程序這個綽號有什麼特彆的意義嗎?」「屏幕保護程序就是屏幕保護程序,沒彆的意思。」老源嘻嘻地笑了幾聲,接著他交互看往自己肮臟的手和看似同等肮臟的牆壁,便隨即說道:「對了,你不是應該還在工作嗎?」「因為有些人突然找碴,所以才會回到這裡。」「做事半途而廢可不是好事喔,屏幕保護程序的名字會哭泣的。」「你們到底在說什麼?」「你讓那位小姐瞧瞧你的本事吧。讓她見識一下屏幕保護程序的絕活,也比用嘴巴說還要簡單吧?」老源說到這裡,便停止他的演奏動作。達彥感覺對方正以沉默催促自己,隻好無可奈何地從包包內取出噴漆。值得慶幸的是,現在這裡沒有行人,雖然白色噴漆已經被那個單色女人拿走,但應該還不成問題。老源身後已經有一幅塗鴉藝術,但那並不是圖案,而是使用變形的英文宇強調劃分地盤的幫派名稱,簡單說就是用噴漆留下的塗鴉。隻見達彥開始用力甩動噴罐,噴罐內的彈珠也頻頻發出跳動的碰撞聲。接著,達彥不破壞原本的文字構造而噴上新的文字,在短短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內,原本的英文就搖身變成不同的單字。「嗯,大概就是這樣吧。」然而,弓子隻是輕哼一聲說道:「我先說清楚,不管你的技巧有多麼高明,塗鴉都是犯罪。」達彥在最後又搖晃噴罐,然後收回自己的包包內。「我想也是。」「你沒有否定呢。」「其實圖案並不是我畫的。不過,我做的事應該也算是犯罪吧。」達彥做的事就是修改其它人的塗鴉藝術。他的目標是修改那些變形英文字。雖然不管怎麼做,塗鴉都是會造成彆人困擾的行為,但是達彥並不會破壞繪圖者在噴漆裡注入的生命。達彥隻想針對使用缺乏品味的變形英文字汙染城市的那群人,如果塗鴉的幫派名裡麵有「ka」或「ca」,達彥就會用相同的字樣在前麵加個「Ba」成為日文裡的「笨蛋」,即使像是小孩的惡作劇,但是對那些在牆壁上隨意寫字的人來說,達彥的行為似乎讓他們相當火大,今天早上也是因為這樣,達彥才會被一群混混圍堵。就算聽過達彥的解釋,弓子仍然露出不解的表情。「修改彆人的塗鴉有什麼意義嗎?」「沒有意義,應該……沒有意義吧……」「是這樣嗎?」老源又在這時嘻嘻地笑了幾聲。「小姐,重要的是他想活著、站在這裡、決定做出無可挽回的事的想法吧?除此之外,人活著也沒有其它意義。」「你真像是個詩人呢。」「不論是經過實現的想法或無法實現的想法,經過漫長歲月後,留在心底的會是一塊帶有短剌的結晶,而其餘的東西都會由資源回收者負責清理。」老源說完後,便從塑料袋中取出一小截抽剩的香煙與百元打火機,隻見他打幾次火點燃香煙。「勸你們兩個還是快回家吧,今天這座城市會發生一些事。」「為什麼你這麼認為?」「因為資源回收者會把這座城市的所有廢棄物帶走。」就在這個時候……一聲劇烈的聲響立刻撼動達彥的耳朵。不久前,這個空間還是由人、物品、車輛演奏的細微聲響支配,現在卻被電力創造出的劇烈聲音撕裂,那並不是老源的鋼琴聲,聲音來自他們先前過來的方向。達彥一轉頭,便看見不久前還是一片漆黑的液晶屏幕正發出光亮。時間正值十點,隻見澀穀中央大廈麵對井之頭街的大型室外電視突然開啟,這裡與九點便會啟動室外電視的站前地段有些不同,這附近到十點才會開啟室外電視。此時,達彥發現弓子正在與老源交談,但由於聲音的洪流,讓達彥無法辨彆他們交談的內容。達彥用力甩甩頭,想要甩開纏住自己的音樂,隨後他看見室外電視的正下方,有個由單色女人所設置的另一個機械。機械就固定在電視正下方某間店家旁的消防栓上,而且上麵還刻意用紅色膠帶包起來。達彥有種難以形容的直覺,於是再度轉動自己的視線,結果他又順利發現另一個機械,這次是銀色的路燈下方,那個女人設置機械的位置環繞室外電視排成三角形,三角形正好圍住許多路邊觀看室外電視的群眾。達彥不知道那些機械有什麼效果,但他知道觀看室外電視的群眾就是機械的目標。弓子沒有發現,老源當然也沒有發現,大概沒有多少人會發現這件事吧?這是平日經常在澀穀巷弄間穿梭的達彥才能察覺的事。發現隻有自己知道的秘密,讓達彥的腦袋一片混亂。也因為這樣,達彥沒有發現自己的手突然被一把拉住,說不定並沒有人那麼做,因為達彥覺得腳底的重力突然消失,整個人不斷下墜,他認為這種感覺與雲霄飛車從上坡轉變成下坡的瞬間十分相似。等達彥回過神,才發現某張女性的臉出現在可以用臉頰感覺到呼吸的距離,對方是今天早上見到的那個女人,也是被銀發少女說成罪犯的黑白單色女。達彥發現嘴巴被對方白皙的手捂住,也聞到一陣不曾聞過的香味,那種味道不同於任何香水或調味料,是種難以形容的香味。「不要出聲喔。要是那孩子轉過頭,一定會發現我躲在這裡。」她用既纖細、修長又冰冷的食指抵著達彥的嘴唇,眼鏡附有鏈飾的魔女帶著微笑這麼說道,他們正處在大樓與大樓間某個布滿鏽斑垃圾桶的後麵。雖然達彥可以發出聲音呼叫銀發少女,他卻選擇服從眼前這名黑色魔女所說的話。「真傷腦筋,你好像已經發現了呢。」達彥則是點了點頭。「你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嗎?」女人在達彥耳旁輕聲如此說道。於是,達彥不發一語地搖搖頭。「我叫姉原美鎖,請多指教。」*某個男子正在澀穀的人群中行走。這名男子叫做鏑木主稅,也有人稱呼他為伊格爾鏑木,鏑木一邊晃動自己龐大的身軀,一邊順著人潮悠然地在人群間穿梭。曾有朋友說他長得像俄國人,因此擅自取了個伊格爾的綽號。一開始,鏑木對這個綽號的感覺就像是無法貼緊鼻頭的OK繃似地,總覺得有點格格不入,但現在已經是連本人也很喜歡的綽號了。雖然這是個隨便命名的綽號,知道這個名字的人卻比知道本名的人還多,這也是這個世界有趣的地方。話說回來,所謂本名其實也是父母擅自取的名字,總之隻要稱呼的人能夠區彆就好。鏑木的職業是歌手。或許該說,曾經是歌手。如果要填寫履曆,鏑木並沒有膽量寫上自己現在是歌手,而伊格爾鏑木就是一個這點程度的小人物。獨立樂團的熱潮結束已經經過二十年,電視台主辦的競賽節目熱潮轉眼間席卷日本的音樂界,在隻能容納二、三十名顧客的歌廳演奏的團體也紛紛轉移到室外進行表演。當時隻要風格稍顯獨特或擁有和其它人不同的音色,就能立刻在音樂界嶄露頭角。如果同樣的事情陸續發生,常常會用「雨後春筍」形容,而假設當時的春筍全部長成竹子的話,現在的日本音樂界肯定會被名為樂團的竹子擠壓得無法動彈。鏑木隸屬的樂團便是眾多的春筍之一,當時也頗有銷路,他甚至曾為著名動畫唱過主題歌並登上排行榜,那首曲子現在都還能在KTV的歌曲選單中找到。但是熱潮維持不到三年,不知不覺中已經沒有人找鏑木的樂團演唱,樂團原本有七名成員,也隻剩下身為歌手的自己與另一名候補吉他手繼續玩音樂,而那名吉他手似乎正靠著幫錄音室處理簡單事務維持生活。原本技術最差的候補吉他手繼續留在音樂界,更有才能的其它團員卻選擇彆種工作,這件事讓鏑木不禁覺得有些可笑。而鏑木會成為樂團的歌手,其實也是因為他沒有彈奏樂器的天分,換句話說,繼續玩音樂的人是原本樂團中最沒用的兩個成員。還不隻如此,當時比他們差勁的樂團甚至變成日本具代表性的搖滾團體,看來一般人無法猜透司掌時間的女神到底會做些什麼事。以前的鏑木根本無法想象,沒有戴太陽眼鏡在澀穀街上行走會發生什麼事,但現在已經沒有人注意到他。說來可悲,現在的伊格爾鏑木隻是個在日本人中身材魁梧、長相看似俄國人的臨時演員而已。經過二十年後的現在,鏑木打算重新抓住機會,因為最近手機業者在宣傳新機種發售的活動中使用鏑木以前演唱過的歌曲。在由模塊構築整體的宣傳戰略申,業者讓手機與各種管道連結,並透過網絡散播許多音樂,而鏑木的音樂正是在那些音樂當中碰巧打出口碑。鏑木知道自己的音樂並非特彆受到業者眷顧,那隻是無數的宣傳攻勢中碰巧輪到跟自己有關的音樂掀起話題。如果是十多歲時由驕傲化身的自己,對這種小家子氣的機會根本不屑一顧。現在的他卻要在今天傍晚於道玄阪舉辦遊擊演唱會,聽說這個消息已經透過網絡散播,可能會吸引某些對這類消息較為敏感的人來到澀穀,屆時鏑木將會適度地宣傳新機種的手機,然後開始演唱。鏑木並不在意到底何者為主角,他隻要能得到在人前歌唱的機會就夠了。對過去的鏑木來說,獲得命運女神的青睞是件輕而易舉的事,他認為自己曾受到上天無數次的眷顧。可是,他明白現在已經無法同日而語,現在就算舞台隻是郊區大賣場屋頂的水果箱,對以歌唱為目標的人來說,那也是金字塔的頂端。在歌唱的世界中,如果不能跨過用水果箱打造的頂點,就絕對沒有機會看見下一座金宇塔。自己無論如何都要讓這場演唱會成功,因為對原本應該像空氣般消失的自己而言,這是千載難逢的舞台燈光。用二十年前的老舊音樂根本不管用,每種唱法都會讓音樂呈現不同的外貌,鏑木想讓澀穀的氣氛與自己同化,因此他必須將這座城市瞬問的節拍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的肉體中。隨著室外電視播放的高分貝音樂,鏑木悠然地在街上漫步。某家名牌精品店的宣傳完全占據今天的電視內容,那是個在二十年前還沒出現的牌子。此外,還有麻將館招攬客人的聲音、以及大量裝飾為賣點的皮靴以一定節奏和地麵接觸的聲音,比較奇怪的是,還可以聽到叫賣沉香的聲音。「能耽誤您一點時間嗎?可以吧?喂!等等啦!彆急著走嘛!」、「現在是氧氣的時代!你也能靠氧氣讓效率加倍喔!」、「不對!不對啦!」、「要不要買調製解調器!又快又便宜的調製解調器喔~~」的聲音皆構成交響樂撼動鏑木的耳朵。「鏑木先生!」鏑木先生?沒錯,鏑木也是眾多節拍的其中之一。「鏑木先生!您沒聽到我在叫您嗎?」在人群問穿梭的鏑木被某個女性的聲音叫住,對方是這次宣傳的佐伯製作人。她小跑步穿過十字路口的斑馬線跑到鏑木身邊,隻見佐伯嬌小的雙肩上氣不接下氣地劇烈起伏,這名女性因為不太顯露表情,因此總是習慣用誇張的肢體動作表現自己的情緒。「您這樣擅自閒逛,我們會很困擾的。要是被人發現怎麼辦?」「不用擔心,現在根本沒有半個人認識我。」「凡事總會有萬一吧?對您來說,雖然這隻是一場區區的遊擊演唱會,但到目前為止所做的準備,我們可是投注相當多的預算跟人力呢。」雖然鏑木覺得「有萬一」的說法有點過分,但他還是決定老實道歉。「對不起,我隻是想融入這座城市的節拍而已。」「城市的節拍?」「每個地方都有固定的節奏。不過,這種話由電子龐克樂團的前主唱說出來,或許會被當成笑話看待吧。」佐伯似乎不甚理解鏑木所說的意思。雖然佐伯以柔軟的態度對待年長的自己,但鏑木明白她並非是因為尊敬才如此親切。這名女性並不知道他在熒光幕上閃耀的那段時期,隻是覺得鏑木的老舊音樂在耳中十分新鮮而已。「對現在的人來說,我倒是覺得澀穀的節拍已經太亂了……」「是這樣嗎?」「假如問問街上的人,十個人裡麵大概不會有半個人說自己喜歡澀穀吧?我反而希望您能拿出足以將這座城市的節拍徹底破壞的乾勁。」「請儘管放心,我現在很有乾勁,不會輕易隨波逐流,我會把最認真的認真態度拿出來的。」「鏑木先生的認真分成很多種嗎?」聽到她這麼一說,鏑木想起有人對他說「你就是懷著這種態度,所以總是二流的小角色」,那個人好像是主吉他手或鼓手,也有可能是分手的女朋友,鏑木隻記得以前被人用「認真隻有一種」的說法罵過。「也對,認真隻有一種,我會拚老命讓自己走得更漂亮,就算會被人乾脆地遺忘也無所請。」「這種說法真不吉利。」「這隻是老年人比較多慮的想法。今天我會讓大家見識到垃圾的毅力,記得好像有人說過所有東西的百分之九十皆是垃圾吧?」「那不是形容音樂的話喔。」「是嗎?」「那是史鐸金說的話,他是一九一八年出生於紐約的作家,據說他成為作家前曾經換過不少工作,或許也曾經玩過音樂。」「佐伯小姐,您懂得真多。」「高中時我在書上看過。話說回來,我覺得說成垃圾好像有點太直接了,換成資源怎麼樣?」「這也不錯。」原本鏑木的音樂就經常被評為廢物或垃圾,那是從百分之九十都是垃圾的垃圾堆中所誕生的東西,最後也落得無法成為竹子而在草叢中腐爛的命運。經過二十年後,他現在終於有機會成為風光的資源隨風消逝。如果這次不好好大乾一場,鏑木認為自己就枉為男人了。就當成是為了放棄音樂之路的那五個夥伴;為了那個技術差勁卻緊抓著細繩的候補吉他手;也是為了想得到沒意義的資源、卻讓從前相當珍階的那名女性離開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