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卿蘭坐在雅間的錦杌上,焦急的等待著。雖然她已經許給太子,不久之後就會成為東宮側妃,但太子對她的態度,明顯不及之前熱切,這讓鬱卿蘭心中不安。她的機會不多。隻有得到了太子的寵愛,她才能徹底翻身。再過幾年,容顏老去,再濃的情,也是假的了。終於,門扉被人從外麵推開,太子沉著臉邁入了屋子。看見鬱卿蘭時,目光移到了她的小腹上,神色又柔和了起來,“卿蘭,你要見我?”鬱卿蘭站起身,乖巧的點了點頭,小巧粉嫩的模樣,深得太子歡心。太子心思一動,本能的衝動使得他差點失態。然而,縱使鬱卿蘭送上門了,他也碰不得。這一刻的太子近乎絕望。這個仇,他一定要報!趙澈讓他斷子絕孫,他必定加倍奉還!鬱卿蘭忽閃著大而明亮的眼睛,站起來,像小鳥一樣,倚在了太子胸膛,仰著小臉,一副崇拜的樣子看著他,“殿下,卿蘭想你了。”太子心頭猛然抽痛。他就是好鬱卿蘭這一口。然而,事到如今,他也不能肆意享受人間極樂了。太子覺得自己快要憋死了,對趙澈的憤恨已然到了極致。太子將鬱卿蘭推開,他不會讓任何人知道他的“隱疾”!鬱卿蘭被冷漠,見太子不像之前那樣猴急,鬱卿蘭心頭也很是不安,好在她還有殺手鐧,“殿下,有件事我得告訴你。”鬱卿蘭眨著純真的大眼,仿佛是盛開在曠野之上的純潔小百花。讓人又愛又憐。太子心頭憋悶,若是換做以往,他已經拉著鬱卿蘭,不管不顧的作弄了。“何事?你說吧。”太子故意疏離。和女子靠的太近,容易暴露他的秘密。鬱卿蘭心中冷笑,心道:世間男子果然都不是東西,從古至今,無一例外!幸而她從沒有將男子當回事,男子對她而言,不過隻是利用的工具罷了。鬱卿蘭便想借著太子的手,去對付趙澈和鬱棠。她道:“殿下,我無意中得知,原來鬱棠竟是晉王的藥引子,隻要鬱棠死,晉王必然性命不保,這件事千真萬確,我知晉王欲搶殿下的皇位,殿下何不先發製人?”太子錯愕了一下。這種話可萬不能亂說。再者,鬱卿蘭正好說到了點上,他的確憎恨趙澈,哪怕隻有一絲絲的希望,他也要弄垮趙澈。“你是從哪兒得知的消息?”太子來了興致。鬱卿蘭謊稱,道:“我無意中窺聽到了父親和心腹的談話。不過,我親眼看見過晉王發病,但晉王一靠近鬱棠,就奇跡恢複了。”鬱卿蘭的話沒甚說服力,但對太子而言是一個好消息。殺一個鬱棠,就能毀了趙澈,這對他而言絕對是一樁不會虧本的買賣。“本太子知道了。”太子突然捏住了鬱卿蘭的手,對身後低喝了一句,“進來!”隨即,便有一半百年歲的男子邁入屋內,他全程不曾抬頭。太子吩咐道:“給鬱姑娘把脈。”男子應下,“是,殿下。”鬱卿蘭麵色一白,太子竟然這般不信任她。好在她早就準備。鬱卿蘭不吵不鬨,乖巧的伸出了自己的手腕,待男子把完脈,男子道:“殿下,鬱姑娘已懷胎一月有餘了。”太子眸色一亮,算著日子,的確是自己的骨血。他放開了鬱卿蘭,目光柔和了下來。鬱卿蘭做羞澀之狀,內心卻是陰狠至極。虧得她將注押在太子身上!這人卻是半點不信任她。幸而她事先服用了藥物,才做出假孕的跡象。太子走後,鬱卿蘭摸著自己乾癟的小腹,眼中溢出一抹狠色。即便沒有懷上孩子,她也一定要弄一個孩子出來!……鬱棠腰肢酸痛,打了一天的哈欠。趙澈卻是神清氣爽,如浴春風。日頭落下之後,鬱棠由侍月攙扶著在院子裡透氣,府上的下人看見了她,皆是一臉笑盈盈的,十分恭敬,“王妃!”鬱棠總覺得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和趙澈的事……晚飯時候,奎老又親自奉上了他調製出的“大補茶”。鬱棠見那碗清茶呈淺碧色,甚是好看,她並未多想,“多謝老先生。”茶水入腹,一片沁涼,在這樣的盛暑天,飲上一碗清茶,著實是一種享受。奎老笑的格外慈祥,“王妃客氣了,給王妃調理身子,是老朽的本分呐。”鬱棠莞爾,對上趙澈意味深長的目光,她突然覺得哪裡不太對勁。鬱棠對王府並不是很熟悉,成婚之後,每晚用過晚膳,就被趙澈牽到房裡。沒有圓/房之前,兩人稀裡糊塗的過了兩晚,眼下已經圓/房,鬱棠對趙澈的意思心中了然。她倒不是排斥和趙澈親近,隻是……實在是留下了心裡陰影。鬱棠嫁進王府之後,一直沒有瞧見趙小七,難免詫異,趙澈牽著她回房時,她故意拖延,“對了,那個孩子呢?”魏嬤嬤就在兩人身後,未及趙澈開頭,魏嬤嬤擔心鬱棠會誤會,道;“王妃有所不知,王爺在北燕時收養了好幾個孩子,除了小七和小九之外,還有一個小八,隻可惜前幾年死於天花。”趙澈是這樣博愛的人麼?換做以往,鬱棠是不信的。趙澈沒有停步,繼續拉著鬱棠往後院走,“小七被我送去他娘舅那裡曆練去了。”娘舅?鬱棠的反應慢了半拍,這才恍然大悟,“你把孩子送去了我大哥身邊?”趙澈點頭,“大舅子是個人才,本王信任他。”鬱棠:“……”趙澈真的不是故意為難白征?還沒到寢房,鬱棠就感覺體內湧起一陣陣的熱浪,下麵雖是用了藥,已經不痛了,但鬱棠對那種事當真害怕,可趙澈就在身邊,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像是染上了癮,挨近了趙澈,就忍不住想入非非,想要進一步的靠近他。鬱棠今晚還有重要的話對趙澈說來著。她即便上輩子被陸一鳴囚禁了數年,但也聽說過有些事,或許能幫到趙澈。可此時此刻,她口乾舌燥,胸口火燒火燎的。進了屋,趙澈沒讓下人伺候,“都出去吧,沒有吩咐不得進來。”侍月眨了眨眼,多看了鬱棠幾眼,王妃沐浴時,她偷偷瞥了幾眼,那如雪的肌膚上,點點紅梅妖豔嫵媚,綽約多姿,教人忍不住臉紅。侍月不敢違背趙澈的意思,她現在可是一等大丫鬟,做事需得以身作則,遂帶著婢女們離開了屋子,還自覺地將門扇合上了。屋內點了幾盞火燭,氣氛驟然曖昧了起來。鬱棠不去看趙澈,兀自行至桌案邊,灌了杯涼茶下腹,內心燥熱才稍稍好轉。見趙澈走來,鬱棠先率先掌控話語權,“那個、近日我義父和師父他們可還好?”趙澈知道她是故意的,“昨日不是剛回門,棠兒自己能不知道?”鬱棠無言以對。但按著時間推算,不管是義父,亦或是師父,還有首輔他們,這個時候就要遭遇磨難了。鬱棠總覺得趙澈始終不肯告之她一切真相。她看著趙澈,眼神誠懇,“趙澈,我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我也知道你們都很難,但能不能不要總瞞著我,你我都已經……都已經那樣了,你需與我坦誠相待。”在她看來,夫妻之間本應如此,而並非她隻能像菟絲花一樣依附著趙澈。更何況,她知道的的確比趙澈和爹爹們多。鬱棠虔誠又認真,卻見趙澈突然勾唇一笑,大掌已經放在了腰封上,隨手解開了外袍,露出薄透的白綢中衣,“棠兒這麼想與我坦誠相待?我也想。”鬱棠呆了呆,這才反應過來,“你!”趙澈上前,將鬱棠打橫抱起,大步往床榻邊走。鬱棠胸口本就燥熱,耐不住一點的撩撥,她摁住了趙澈的手,“白日不是已經……”趙澈抓著她礙事的手,“給你上藥,你想哪兒去了?”鬱棠:“……”她當然不想讓他做這樣的事,可鬱棠根本就無力反抗。她咬著唇,不經意間發出令得自己也麵紅耳赤的聲音。趙澈也好不到哪裡去,上好藥,男人俊臉微燙,“今晚,誰也不要招惹誰,你好好歇息,三日後方可。”鬱棠:“……”他這話怎麼好像在暗指,她迫不及待似的…………趙澈不願意和鬱棠談及朝堂之事,鬱棠卻是憂心著幾個爹爹。慕容焦在北燕,上回暫時逃過一劫,但還有三位爹爹的安危不可忽視。在王府歇息了兩日,趙澈言而有信,的確沒有碰她了。不過,兩個人雖是相安無事的睡了兩晚,趙澈卻是又找到了其他法子,逼著她配合胡鬨了兩晚。這一天,趙澈去上了早朝。鬱棠揉著發酸的手腕,帶著紅九去了一趟一品閣。徐衛騫和白墨池城府過人,但古天齊卻是個心智純澈的,鬱棠最不放心的爹便是他。柳如是一路蓮步快速跑到了古天齊跟前稟報,“閣主,棠兒回來了!”古天齊聞言,當即棄了手中工具,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袍,問柳如是,“我今日看著如何?可還是和以往一樣俊美?”柳如是唇角抽搐,“閣主啊,您莫要激動,是棠兒回來了,不是那個人來了。”古天齊神色一晃,眼中有失落,也有歡喜。那個人不來,女兒來了,也是一樣的。古天齊清了一下嗓子,大步往前院邁去。柳如是訕了訕,歎道:“哎~都等了這麼些年了,怎的還不知放棄?”有些人注定了有緣無分,強求也是無用的。古天齊看見鬱棠時,發現女兒比之前更美豔了,拉著她問東問西,比方說,趙澈可有通房;晉王府的掌家大權有沒有交到她手上……實在無話可說時,古天齊脫口而出,“棠兒,晉王府可有肉吃?”鬱棠鼻頭一酸。其實古天齊的容貌很是俊美,加之精通機關術,著實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男子。可他卻是為了淑妃,至今孑然一身。古天齊對自己的愛護,和對親生女兒無異。鬱棠完全搞不清,究竟誰才是她的親爹。鬱棠喚道:“師父,晉王府有肉吃,您莫要擔心。”“那就好,那就好……”古天齊不知道該怎麼對女兒好,若是鬱棠還小,他還能抱著舉高高,可女兒已是大姑娘,如今也嫁為人婦,他即便想親親抱抱舉高高,還得顧及著女婿。鬱棠在一品閣留了數個時辰,跟著古天齊學了一會機關術,用了午膳之後才離開。臨走時,古天齊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淚,仿佛是生離死彆,一手捂著胸口,目送著鬱棠離開。柳如是看不下去,道:“閣主,棠兒她就住在晉王府,離著咱們不到小半個時辰的距離。”古天齊哽咽,“你沒有孩子,你是不會懂的。”柳如是瞬間經受一頓暴擊。她不僅沒有孩子,她連個男人都沒有…………從一品閣回去的路上,鬱棠撩開了車簾透氣。前日下了一場雷雨,天晴後,京都迎來了一年之中最熱的時候。長街兩側商鋪鱗次櫛比,晉王府的馬車路經時,引起無數雙眼睛的凝視。有關趙澈身世的謠言依舊盛行,甚至比前幾日更烈,鬱棠聽的真真切切。“晉王既不是先帝的種,憑什麼鬱棠還享受著晉王妃的榮寵!”“可不是嘛,也不知道晉王到底是誰和先皇後廝混生下的野/種。”“……”汙言穢語不堪入耳,鬱棠這幾日不曾與趙澈真正歡/好,胸口擠壓著一團火苗,加之奎老日日給她煮調理身子的“茶”,她此刻精力過盛,一聽到有人膽大包天,辱罵趙澈是野/種,鬱棠半點忍不住,低喝,“停下!”不管是趙澈,又或是幾個爹,都將她細心嗬護。可是他們呢?誰又來護著他們?車夫停下馬車,鬱棠撩開車簾走了下來,侍月不明所以,當即撐著一把油脂傘給她遮住了烈陽。鬱棠站在長街上,明明是如水般的美眸,但此刻,但凡被她掃了一眼的人,皆能感覺到了一絲威懾。鬱棠往前邁了一步,剛才便是茶攤上幾人在肆意嚼舌根子。她發現這人身形高大,穿著華貴,舉手投足之間,根本不像是普通百姓,再看他們的腰側,竟還有防身利刃。是練家子。鬱棠當即就明白了什麼。趙澈不屑這種小兒伎倆,但是鬱棠在乎,她容不得旁人這般詆/毀/汙/蔑/她的夫君。既然對方有有備而來,她更是不用顧及,“大膽狂徒,竟然汙蔑大梁親王,實屬放肆!小九,給我掌嘴!”紅九喜歡打架,武功也高,更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女”,一旦爆發起來,後果不堪設想。紅九是趙澈從狼窩救出來的,趙澈於她而言,是主子,是兄,也是父,一聽到鬱棠的命令,嗖的一聲上前,隻見一道紅色身影閃過。緊接著,“啪啪啪——”巴掌聲響徹長街。眾人還沒看清楚,就見一紅衣“少年”揪著幾個男子一頓狂揍。直至那幾日口吐鮮血,鼻青臉腫,鬱棠才道:“小九,夠了!給我綁起來帶回王府,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誰在背後使壞!”看熱鬨的人一應大氣也不敢喘一下。雖說晉王妃生的嬌軟美豔,可她手下的人實在是可怖啊。紅九領命,“是,王妃。”紅九氣鼓鼓的,又道:“那……等回到王府,能不能讓我來徹查此事?”鬱棠點頭,誰查無所謂,她要的是給所有人一個警告,想要搬弄是非,汙蔑趙澈,就應該掂量著點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上馬車之前,鬱棠環視一周,美眸狠厲,“晉王乃先帝欽定的太子,身份尊貴,如今亦是大梁親王,三年前更是晉王領兵鎮壓了北魏鐵騎,才保住了一方安寧!但凡質疑晉王身份的,大可來晉王府見我,我倒要看看,是誰給的你們膽子?!”眾看客,“……”都說越好看的美人,越狠。這話當真不假呢。回到晉王府時,已經是申時三刻。紅九將那幾個男子綁著雙手,拖在馬車後方,一路上迎來數人的注意。不出一日,整個京都都會知道,晉王妃“衝冠一怒為夫君”的事跡了。……晉王府,書房。此時,日落開始緩緩降落,如血的斜陽透過半開的窗欞斜斜照了進來。趙澈坐在圈椅上,眼眸隱隱開始泛起赤紅,屋內,眾心腹大氣也不敢喘一下。趙澈的聲音一字一字傳出,“找不到就繼續找!”其中一男子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道:“王爺,這都找了十幾年了,先皇後的屍骸莫不是被藏在了皇陵?”皇陵?趙澈譏諷一笑,那個人就連他都想殺,又豈會將母後葬在皇陵。挫骨揚灰……趙澈想起了從鬱棠那裡窺聽來的消息。他不管鬱棠從哪裡來,又經曆過什麼,他對鬱棠的一切都堅信不疑。倘若鬱棠心中所想皆是真的……趙澈眼中突然徹底變得赤紅,這時門外傳來鬱棠的聲音,趙澈抬起頭來,低喝,“都出去!”幾位心腹不敢逗留,先皇後是王爺的心結,眼下也隻有王妃能他讓王爺緩解情緒。“棠兒,你過來。”屋內再無旁人時,趙澈喚了一聲。鬱棠一見趙澈,就發現他不對勁,他體內像是有什麼東西,隨時可能影響著他。鬱棠剛邁出一步,趙澈已經大步走來,一把捏住了鬱棠的手腕,另一隻手將門扇合上。隨後,拉著鬱棠,一個天翻地轉將鬱棠抵在了桌案邊,趙澈嫌桌案上的東西礙事,拂袖擋去,落了一地的銀狼毫筆。鬱棠才反應過來,唇就被趙澈堵住,他的力氣又大,讓鬱棠毫無反抗之力。待她得了呼吸,立刻喚他,“趙澈!你不要這樣!”趙澈仿佛聽不見,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鬱棠身上。趙澈又失控了。鬱棠很疼,可她也心疼。先皇後挫骨揚灰,連個屍首都沒有,當初先帝將他送去北燕當質子,隻怕就沒有想過留下他的命。當初他被先帝迫害時才三歲,七歲就孤身一人獨居北燕。人人都道晉王冷硬無情,可誰又是天生的惡魔呢?若非世道步步緊逼,他或許榮華一生,早就坐上了大梁帝王的位置上。鬱棠推搡了幾下,但終是任由他去了。兩人肌膚相貼,細汗粘在了彼此身上……半晌,男人伏在她耳邊,喘著氣,喃喃自責,“棠兒,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的聲音喑啞,鬱棠抬手抱住了他的頭顱,忍著痛,告訴他,“無妨的,從今往後,你不是一個人,終有一日,那些負了你的人,欺了你的人,都要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