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非眼前出現了一片血光,異常刺眼的血光,濃鬱的血腥味令他窒息。在血光中,鐘非看到了一個人,那個人穿著破爛的灰布衣服,腰間紮著牛皮帶,頭上纏著繃帶,他的眼睛血紅,表情堅定而又仇恨。他端著一支老式“漢陽造”步槍,趴在壕溝邊上,向山下瞄準。鐘非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他為什麼要趴在壕溝邊上?鐘非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仿佛是一場老電影裡出現的人物。鐘非想靠近他,去和他交談,可是鐘非渾身不能動彈。鐘非隻好眼巴巴地注視著那個血光中陌生的人,擔心他會發生什麼事情……仿佛有人鑽進帳篷,在鐘非的睡袋前蹲下來,推了推鐘非,鐘非頓時從夢中醒來,血光中的那個人不見了,帳篷裡一片漆黑,他聽到了朱未來的呼嚕聲和沈魚魚有節奏的鼾聲。鐘非拿起自己的手電,鑽出了帳篷。他想起了夢中的情景,來到了壕溝旁,壕溝的一切呈現在他的手電光下,鐘非什麼也沒有看見,根本就沒有夢中的那個灰衣人。此時的天空就像一個巨大的黑鐵鍋蓋,把梅花尖死死地罩住,鐘非感覺到了沉悶。一絲風也沒有。鐘非還是覺得背後冷颼颼的。他心中焦灼的情緒還在無限地蔓延。仿佛在他的身後站著一個人。鐘非猛地轉過身,手電光朝那邊射出去,他看到一個黑影迅速地晃動了一下,然後朝北邊的山坡竄去。鐘非厲聲說:“誰——”說著,他就拔出了腰間的匕首追了過去……11這個晚上,張大頭和獵人張長發在喝酒。張長發今天上山打到了一隻山雞,回來後把山雞殺了,燉了一鍋山雞肉,然後就去把張大頭叫過來喝酒。張長發從小和張大頭一起長大,兩人的感情十分深厚。前幾年,山上不讓打獵了,鎮上派出所和縣裡林業公安的人到鳳凰村來收繳土銃和獵槍,張大頭早早就給張長發報了信,張長發把自己用了幾十年的那杆老銃藏了起來,沒有被收走。對張長發打獵,張大頭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他還是會經常對張長發說:“那些國家保護的動物,你就不要打了,否則我也不好和上麵交代。”張長發聽了他的話,隻是打點山雞野兔什麼的,過過打獵的癮。香噴噴的野雞肉十分誘人。張大頭夾了一塊放進嘴巴裡,嚼了幾口說:“真香!”他特地從家裡帶來了一瓶五糧液,這是他很少回村的兒子以前給他帶回來的,他一直舍不得喝。今天不知怎麼搞的,張長發一說吃野雞肉,張大頭就想到了那瓶放了很長時間的五糧液。當張大頭把酒瓶打開後,張長發的屋裡飄起了一股濃香。張長發使勁呼吸了一口氣,迷醉的樣子:“我從來沒有聞過這麼香的酒,你這個老東西,有這麼好的酒也不早點拿出來,你是想留到棺材裡喝呀!”張大頭笑笑:“這不拿來了嘛,我有好吃好喝的還能少了你?”他們端起酒杯,乾了一杯酒。張長發突然說:“唉,老了!槍法也不準了,今天這隻野雞也是剛剛好撞在我槍口下,否則我們晚上吃個鳥毛!大頭,你說,人怎麼說老就老了呢?”張大頭說:“人總是要老的,你看,一晃秀秀都長大成人了!”張長發又喝了一杯酒,抹了抹眼睛說:“大頭呀,你說,我那親生父母真的是要等我到黃泉路上才能相見了?就是到了黃泉路上,我也不一定能夠認識他們,他們也不一定能夠認出我來呀!”張大頭也歎了口氣:“他們要活著,也是八九十歲的人了。可他們是死是活沒有人知道呀。聽我死去的父親說,那仗打完後,村裡有人去梅花尖找過,什麼也沒有找到,連屍骨都沒有找到一根。解放都幾十年了,他們要是活著,也應該記得有你這麼一個兒子還留在鳳凰村。”張長發在鳳凰村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多年前,一對在梅花尖養傷的新四軍夫婦,把剛剛生下來的他留在了鳳凰村就上了戰場。張長發一生未娶,孤獨一人。幾十年來,他一直在等待著親生父母的來臨,可那是一個漫長的或者一生也不能夠實現的幻想。張長發的老眼潮濕,說:“這幾天,我老是夢見一個提著血衣的人站在我麵前,我看不清他的臉,我不知道他是誰,他也不和我說話,我猜他是我父親。”張大頭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老東西,你就不要想太多了,那麼多年也過來了,安安穩穩地過幾天日子吧,想太多了也沒有什麼用。實在走不動,就不要上山去打獵了,隻要我活著一天,有我吃的就肯定餓不著你的!”張長發歎了口氣說:“這我相信。可我的心越老就越難受,火燒火燎的,沒著沒落的,不知道怎麼樣才能踏實。”張大頭端起了酒杯:“喝酒喝酒,不要說那麼多傷感的話了,有一天過一天吧!”張大頭把杯中的酒一飲而儘。張長發也把酒倒進口裡,吞咽下去。這時,張長發好像聽到窗外有人。他做了個動作,示意張大頭不要出聲,然後輕輕地站起來,躡手躡腳地走到窗前,猛地推開窗,大聲說:“誰——”一個影子晃過,很快就在張長發的眼簾裡消失,茫茫的夜色中再難覓那影子的蹤跡。張長發回到桌前,坐下,訥訥地說:“會是誰呢?這個人在窗外想乾什麼?”張大頭笑了笑說:“彆疑神疑鬼的了,也許是誰聞到山雞的香味了,趴在窗戶後麵聞聞過過癮唄。”張長發神情凝重地搖了搖頭:“不對,如果那樣的話,他沒有必要跑,或者還會讓我給他一塊山雞肉吃呢,你知道的,從前我打了獵物,從來不獨享的,都分給村裡人吃的。這個人一定是在偷聽我們說話,也許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12那個黑影跑得飛快,鑽進林子裡就不見了。鐘非也跟進了林子裡,林子裡起了霧,也許林子裡的霧氣就這樣長年彌漫著,不見天日。鐘非手電的光柱無法刺破濃得化不開的霧氣。那個黑影究竟是什麼人?難道白天裡他們翻山越嶺上梅花尖頂峰時跟著他們的不是那條毒蛇,而是這個神秘人?如果是他,那麼他為什麼要跟著他們呢?很多問題讓鐘非心裡產生了許多解不開的結。那個神秘的人就藏在濃霧彌漫的原始森林裡。鐘非真想找到那個人,解開心中的結。可他想到了朱未來和沈魚魚,如果他們醒了,發現他不見了,會怎麼樣呢?他們一定會六神無主,鐘非知道,自己是他們的主心骨。鐘非正想回到山頂上去,他聽到了有人說話的聲音。說話的聲音不大,在這個寂靜的夜裡卻顯得很響。鐘非聽不清楚說的是什麼,也不知道誰在說。他隻知道,說話的聲音從森林的深處傳來。鐘非聽到說話的聲音,馬上就打消了回到山頂帳篷裡去的念頭。他決定進森林裡看個究竟。此時的鐘非心裡燃燒著一團火,沒有絲毫的恐懼感。他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鐘非一手拿著匕首,一手拿著手電,一步一步艱難地朝森林裡說話聲音發出來的方向摸索過去。森林裡沒有路,長滿了灌木和荊棘,地下是厚厚的多年積起來的枯葉和腐爛的樹枝。鐘非的腳踩在上麵,鬆軟而又滑膩,仿佛一不小心就會深陷進去,把他的身體埋沒。鐘非摸索著往森林深處走去,一不小心,荊棘的刺就在他的臉上劃下一道血痕,火辣辣地疼痛。鐘非似乎變了一個人,他已經沒有任何退縮的念頭了,一直往說話的聲音搜尋過去,他甚至忘記了山頂帳篷裡的朱未來和沈魚魚,也忘記了他的戀人宋荔。他的腦海裡隻有那個神秘的黑影和隱隱約約傳來的說話聲。可是,當他覺得自己靠近那說話聲時,說話聲就消失了。正當他迷惘的時候,說話聲又在森林深處傳了過來。那說話聲誘惑著他陷入森林的深處。越往森林深處走,霧就越加濃鬱。鐘非覺得霧就像白膠般把他粘住了,怎麼掙脫也無濟於事。他的行走也越來越困難,越來越覺得寸步難行。他停了下來,站在一棵粗大的鬆樹底下,喘著氣。鬆樹上爬滿了藤蔓,藤蔓濕漉漉的,往下滴著水。鬆樹裸露出來的根上長滿了青苔。鐘非站在那裡,渾身有種說不出的疼痛。他的身體十分疲憊,大腦卻異常的清醒,他在搜尋著聲音的方位。那說話聲消失了一會兒,又響了起來。冰冷的說話聲飄過來,鐘非禁不住打了個激靈。他的腿灌了鉛般沉重,要邁出一步已經相當艱難,可他還是想朝那說話聲的方向走去。鐘非邁動了腳步。他剛剛邁出一步,腳底突然滑了一下,身體朝後一仰,倒在了地上。像是有人在他的頭上踹了一腳,他的身體就朝底下快速地滑了下去,他的兩手死死地抓住匕首和手電,他很清楚,如果沒有了這兩樣東西,會更加的危險……13沈魚魚越來越冷,渾身瑟瑟發抖。帳篷外麵的血雨停止了,他們無法入睡,鐘非的不知去向,以及這個晚上發生的一些事情,令朱未來和沈魚魚極度的恐慌。沈魚魚緊緊地抓住朱未來的手,不敢放鬆,生怕一放鬆就會發生什麼不測。朱未來的手都被她摳痛了,他咬著牙不做聲。朱未來內心同樣十分的恐懼,讓沈魚魚抓著,雖然疼痛,但是也有一種相互依存的感覺。帳篷外麵是什麼樣的一個世界,沈魚魚一無所知。她也不敢去想,朱未來要出去找鐘非,沈魚魚死活不同意,儘管她也很擔心鐘非的安危。她怕朱未來出去找鐘非也失蹤了,那剩下她一個人可如何是好。沈魚魚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朱未來同意了沈魚魚的想法。他們在帳篷裡提心吊膽地等著鐘非的回來,朱未來堅定地認為,隻要鐘非還活著,他一定會回來找他們的,鐘非不是個不負責任的人。就在這時,帳篷外麵響起了腳步聲。朱未來聽到了腳步聲由遠而近,他的第一反應是鐘非回來了。朱未來的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他對沈魚魚說:“魚魚,你可以鬆手了吧,鐘非回來了,不要怕了!”沈魚魚沒有說話,隻是出神地盯著朱未來,她的耳朵聽的是帳篷外麵的腳步聲,由於太專注於外麵的腳步聲,朱未來說的什麼,她完全沒有聽清楚。沈魚魚還是死死地抓住朱未來的手。腳步聲越來越清晰,走到帳篷跟前時停了下來,一片死寂。沈魚魚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白光,抓住朱未來的手微微顫抖,朱未來可以感覺到她手心滲出的冷汗。朱未來沒有理會沈魚魚,隻是對帳篷外麵大聲說:“鐘非,趕快進來吧,不要嚇我們了,魚魚都被你嚇壞了!”帳篷外麵一點聲音也沒有,也沒有人回答朱未來。這時,沈魚魚戰戰兢兢地細聲說:“剛才不是鐘非的腳步聲,我聽得出來的,鐘非的腳步聲比較重,每一步都很踏實,而剛才的腳步聲,隻是一隻腳重,另外一隻腳比較輕。”朱未來聽了她的話,張開了嘴巴,久久沒有合上。帳篷外麵的是誰?鳳凰村的人都不敢單獨來這個地方,如果不是鐘非的話,還有誰會來到這個地方?沈魚魚現在完全相信張秀秀的話了,此時,她心中的好奇已經蕩然無存,剩下的隻是恐懼。好在沒有讓朱未來離開她去找鐘非,否則帳篷裡剩下她一個人,聽到那陌生而又神秘的腳步聲,尿都會嚇出來,其實,她已經憋了一泡尿了,就是不敢出去撒。帳篷外一定站著一個人。那個人會對他們怎麼樣?朱未來擋在了沈魚魚的前麵,她還是緊緊地抓著他的手。沈魚魚躲在朱未來的身後,感覺到朱未來也在發抖。朱未來輕聲對她說:“魚魚,彆怕!”沈魚魚沉默著,這個時候,不是說不怕就能夠解決問題的。沈魚魚雖然十分驚恐,但還是想著怎麼對付外麵的人的辦法,她想,如果真的有人衝進來,實在沒有辦法就抱住他使勁咬,想到這裡,沈魚魚的牙關顫動了一下。朱未來正想說什麼,他看到一隻手伸進帳篷裡來,那是一隻乾枯的焦黑得如山頂地麵的手,手裡還拿著一把匕首。那隻乾枯焦黑的手抖了一下,匕首就落在了帳篷裡的地上。扔下匕首,那隻乾枯焦黑的手就緩緩地縮出去了。在朱未來的手電光下,沈魚魚看得清清楚楚,那乾枯焦黑的手上滿是傷疤。沈魚雨目瞪口呆,渾身像被冰凍住了,一動不動。朱未來把手電光照在那把匕首上,吃驚地說:“這不是鐘非的匕首嗎,怎麼——”帳篷外麵突然傳來一陣嘰嘰的冷笑聲。沈魚魚緊緊地從後麵抱住了朱未來……14滿天的星光。瞎眼婆婆拄著拐杖躑躅地走入村裡的一條小巷裡,小巷的儘頭就是她居住的泥瓦屋,她經過張秀秀窗戶底下時,準確地停了下來,仿佛她的眼睛是明亮的。張秀秀房間裡的燈還亮著,瞎眼婆婆看不見,她隻能夠聽到裡麵細微的聲響。瞎眼婆婆根本不知道張秀秀在房間裡乾什麼,她喃喃地說:“該去的去了,不該去的也去了——”張秀秀房間的窗扇突然開了,窗口出現了張秀秀扭曲的臉,她張開嘴巴,大聲說:“你走開,我不要看見你,不要聽你說話,你走開——”緊接著,窗門“砰”地關上了。瞎眼婆婆聽到裡麵傳來了嚶嚶的哭聲。她歎了口氣,拄著拐杖往巷子深處走去。房子裡沒有亮燈,黑暗中透出一股黴爛的氣味。瞎眼婆婆坐在床沿上,低語著什麼。她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張灰暗的臉,一張滿是傷疤的臉,這張臉曾經是多麼的英俊,多麼的明亮……槍聲中,那個年輕的姑娘無處可逃,她躲在殘牆的一個角落裡,一個日本士兵端著槍朝她逼了過來,他獰笑著用刺刀挑開了她上衣的扣子,露出了潔白的胸脯……她蜷縮在那個牆角,大腿上淌滿了殷紅的血,她像寒冷秋風中的一片顫抖的葉子,滿目的淚水是她心底流淌出的血。整個村莊充滿了死亡的氣息和濃鬱的血腥味,她的嘴巴裡喃喃地喊著一個男人的名字。黃昏,殘陽如血。她終於在瑟瑟的風中看到了搜尋過來的青年男子,青年男子看到她時呆立在那裡,雙眼冒著悲憤之火。她哭喊著站起來,撲到了青年男子的懷裡,聲嘶力竭地痛哭……青年男子脫下了自己的衣服,給她穿上,什麼話也沒有說,拉著她的手離開了一片廢墟的村莊,踏上了一條血與火的道路……瞎眼婆婆感覺到自己流下了淚。一聲長長的歎息。腐爛的氣味越來越濃鬱。瞎眼婆婆突然在黑暗中抓住了自己的頭發,使勁地撕扯著,嘴巴裡發出絕望而淒厲的號叫……15鐘非掉入了一個深淵。在掉入深淵前,他就在濃霧彌漫的森林裡迷失了自己。他摔倒後往下滑了一段,頭重重地撞在了一棵樹上,隻聽大腦“嗡”的一聲,眼前冒出了很多火星。他艱難地站起來,摸了摸腦袋,發現頭上已經鼓起了一個大包。疼痛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已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了。鐘非突然想起了朱未來和沈魚魚,他們現在怎麼樣,他一無所知。鐘非想回到山頂上去,可茫茫的森林和濃濃的霧靄讓他迷失了方向。他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他想,沿著山勢往上爬,也許就可以到達梅花尖的頂端,可是,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了一座山頭,發現根本就不是梅花尖的頂峰,這座山頭被濃霧緊鎖,根本就看不清楚梅花尖頂峰在那個方位。他找不到通往梅花尖頂峰的路,森林裡也根本就沒有路。鐘非此時覺得,那些濃霧就是無邊無際的恐懼。他想起了誘引他的說話聲,那說話聲已經沒有了蹤跡。也許根本就沒有人,那隻是一種幻覺。他是被自己的幻覺帶到了一個困境?他可不能夠在這個山頭上坐以待斃,必須走出去!鐘非重新進入荊棘叢生的森林。他聽到了一種怪異的聲音,這不是人的說話聲,也不是窸窸窣窣的聲音,而是一種嘰嘰的怪叫。這種嘰嘰的怪叫從四麵八方潮水般湧過來,鐘非握住匕首的手有些打顫,他的內心在經受著殘酷的折磨。他被拋進了一個詭異的世界,這個世界裡就他一個人,他的同伴朱未來和沈魚魚此時離他十分遙遠,不可企及。鐘非渾身冷汗,皮膚一陣一陣地抽緊,頭上的撞傷和臉上的刮痕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他的神經被那嘰嘰的怪叫聲控製著,無法放鬆。手電的光柱被濃霧吞沒,鐘非把手電光照向任何一個方向,都隻能看到眼前的樹木,其他什麼也看不到,那隱藏在霧中發出嘰嘰叫聲的怪物根本就看不見。鐘非的心泡在冰窟裡,掙紮著。森林中未知的給他帶來極度恐懼的東西還有多少,鐘非無法預料。現在,他隻有一個欲望,那就是離開這個地方。鐘非每向前走一步都像是向死亡邁進一步。張秀秀說的那個知青當初是不是也和他一樣,在黑夜中的森林裡迷失了方向,孤立無援地在森林裡艱難地尋找出路?嘰嘰的怪叫聲從四麵八方聚攏過來,像揮之不去的夢魘。鐘非不停地對自己說:“一定要堅持下去,一定要堅持下去!”可過不了多久,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能夠堅持到天亮了。鐘非覺得有股冷風淩厲地朝自己臉上撲過來。一個拳頭大的黑影撲到他的右臉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後怪叫著飛走。鐘非臉上一陣刺痛,熱乎乎的血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怪物,他一手拿著手電,一手緊緊地握住匕首。又有一股冷風淩厲地撲過來,他把手電往那股冷風照射過去,另外一隻手把匕首舉起來,朝那團拳頭大的黑影劈過去。他的匕首劈出的速度根本就沒有黑影來得快,臉上又被撕咬了一口。不一會兒,有許多黑影朝他撲過來,他的兩手亂舞起來,手電光和匕首的寒光在他眼前狹小的空間裡不停地揮動,他的口裡也發出絕望的號叫。鐘非的頭臉上頻頻受到攻擊,最後,他放棄了抵抗,他根本就沒有能力抵抗那些怪物。鐘非選擇了奔逃。他奮力地在森林裡穿行……鐘非覺得自己的雙腳踩在了一個陷阱上,兩腿一軟,就掉入了一個深淵,萬劫不複的深淵……鐘非從昏迷中醒過來,發現手中的匕首不見了,手電卻還在離自己不遠處的地上亮著。他的頭臉火辣辣地痛,渾身的骨頭散架般難受。這是什麼地方?鐘非大叫了一聲。不一會兒就傳來沉悶的回響。鐘非通過回響,斷定自己是在一個洞穴裡。他跌落進了一個洞穴?他想站起來,可是渾身無力,目光朝亮著的手電瞟過去,他要抓住手電。鐘非正要朝手電爬過去,伸出的手碰到了一個骷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