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善文的幼子為他中年所得,和孫子一般大的年齡,此次他娶親成家立業一事在整個縣城內引起了極大的討論。還沒到時間,就已經有不少人趕來慶賀,王淳之手上拿的請帖隻是一個玩樂性質,並不需要送什麼賀禮,相當於普通的小孩子去人家主人家說幾句好聽的話,就能蹭頓飯吃。畢竟王淳之並沒有告訴王善文他過來的消息,那名官員身為舉報他的人,自然不會大大咧咧的在請帖上寫上王淳之的身份。盛大的喜事隨著時間流逝傳遍了縣城裡,遊俠和道士們傳來消息,說底層百姓和那些衣著華貴的上層人士對王家的評價形成了強烈的反差。百姓們咒罵著王家,痛恨著王家,卻隻能夠在嘴上說幾句,一點都沒有辦法為他們受到的傷害討回丁點的公道。這天就有人在市井中說了,他們可以把王家的罪行寫下來,找一個能給他們主持公道的人看。剛開始百姓們很猶豫,沒有誰去做這個出頭鳥,直到後來有一位老人家拖著顫巍巍的身軀到了書寫王家罪行的地方,“反正我這把老骨頭也沒多久可活的了,既然有人為我們主持公道,那我就豁出去這把老命,希望能在閉眼前看到王家遭到報應的一天。”被他的話觸動,之後又出來了幾個即將行將就木的老人家,他們讓人幫他們把王家對他們犯下的罪行書寫上以後,淚水流了下來,“我們的話真的能傳到能給我們主持公道的人耳朵裡麼?”以前他們剛被欺負的時候,不是沒有去告官,但是誰知道,他們頭頂上的父母官不僅沒有為他們討回應有的公道,反而把他們這些人給打出了府衙,從此以後讓他們狀告無門。這麼多年下來,不少人都已經死去,臨死之際都沒有閉上眼睛。而他們現在之所以會不怕的站出來,那是因為他們什麼都沒有了。家人、田地、財富,就連命也隻剩下最後幾天,說不定哪天就死在街頭,所以當有人要把這些事情傳出去的時候,他們的心裡是不怕的。受到他們感染,不少百姓心中的膽怯都去了大半,他們狠狠的一咬牙,大聲道,“我們再去找多一點的人,隻要我們人多了就不用怕了。”一個兩個的容易被王家針對報複,那一百兩百人?一千兩千人呢?可彆覺得這個人數多,要知道王家在這個地方不是一年兩年,而是十幾二十年,而哪一個百姓身邊不是聯係著一大堆的人,凡是有點良心的親戚都會同情他們的遭遇。底層的百姓們風起雲湧,正在被人一步步的挑起心中的火氣,這一切都不被王家這個地頭蛇所得知。可能就是知道了也不是在意,要知道以前可沒少有百姓狀告他們,但是結果呢,他們王家人依舊逍遙自在快活,反而是那些人日子過得更加淒慘。多年來的安逸生活早就讓他們失去了危機感,潛意識裡,他們更是把這座縣城當成了自己家的地盤。而在調查中,王淳之還意外的看到了一個人的名字。“王若飛,他怎麼會在這裡?”王沛良有些驚訝道。當初因為占同村人的地,最後被除族的人有兩家,一家人搬到了鎮子上和自己的老丈人一起住,相當於成了人家半個上門女婿。另一家人則杳無音信,他們也沒去留意,卻不曾想在這裡遇到了。“難道他當初要投奔的人就是王善文?難道會這麼有恃無恐呢。”“說不定,他就是王善文留在王家村的眼睛之一。”王淳之道,在心裡思索著王家村還有沒有王善文那邊的人。肯定是有的,既然已經對嫡支心存敵意,又怎麼可能不多做準備呢。以前他沒有往這方麵想,也就沒怎麼排查,回去後是該對這件事上上心了。而結果自然也不出王淳之所料,這邊的王家族人已經被王善文徹底的籠絡在手中,要不然這麼多年,家族那邊也不至於收不到一點風聲。王善文收買人心的招數並不高明,但是卻很實用。喜歡錢的,他給你錢;喜歡美色的,他給你美人;喜歡權的,給你安排比現在更好的職位。完全投其所好,很少會有人在這些東西麵前把持住自己的初心。不僅如此,他還站在了大部分旁支的立場上痛聲斥責嫡支吃相過於難看,說是嫡支占據了家族大半的資源,而嫡支才多少人啊,這些東西都是從旁支手裡硬生生奪走的。蠱惑人心,混淆視聽,讓旁支的人對嫡支越來越沒有好感,越來越憤懣。後麵就算腦子突然清醒過來了,也逃離不出這個泥潭,隻能一條道的走到黑了。而王善文為什麼能那麼的籠絡人心?就是因為他能滿足大部分人心裡最想要的東西。彆以為世家人就比普通人崇高,事實上並不是這樣的,他們在外人眼裡之所以會顯得清高,那是因為他們和普通百姓的追求不同。普通百姓最想要的一天三個饅頭能夠吃飽飯,而他們想到卻是山珍海味,自然就看不上普通百姓的區區幾個饅頭。脫離了眼界問題,士族和普通人並沒有什麼區彆。至於那些真的清高,心有傲骨,不為世俗誘惑所動的人自然也是存在的,但是他們的數量太少太少,起碼目前的王家族人是沒幾個人具備這種東西的。所以隻要給他們機會,他們就能一頭紮進誘惑裡再也出不來。那麼問題來了,王善文為什麼能拿出那麼多收買人心的資本?要知道就連王家的大本營,王家村的自己人日子都過得苦巴巴的,大部分村民和外麵的百姓們並沒有什麼區彆,他們的錢都交到公中,送給在外為官的王家弟子用了。嫡支手中都不是多富裕,不如嫡支的旁支就更不用說了。那些身處弱勢的百姓們就是被王善文盯上的肥肉。比如他想收買的人想要更多的田地,那他就把目光放在家有良田的百姓們身上,對家有良田的百姓強勢低價購買,百姓就算狀告到府衙,連王家人麵都見不到就被打了出去,對王善文造成不了絲毫威脅。還有美色權勢,也莫過如是。隻要百姓們手中有的,都不免被盯上。而家裡沒有收成了,百姓們為了能夠生存下去,就會賣兒賣女以求活命,可想而知那些被賣孩子的命運不會好到哪去,女孩子大部分送進了青樓為幕後之人掙血淚錢,男孩子則大都成為了奴隸,某些麵貌清秀的男孩子,更是被送到某些權貴的塌上。生存如此艱難,自然有百姓想要拚個魚死網破,但是王家勢大,房子幾進不說,家丁數量眾多,那些想要和王家拚個你死我活的百姓們還沒進王家的大門口呢,就能血濺三步,飲恨身死在大門口。就這樣,還會被那些家丁們嫌棄說晦氣。而王家人之所以會這麼肆無忌憚,那就是上麵沒有一點規矩去約束他們,在他們犯錯的時候不僅不糾正,王善文反而會用自己的權勢為他們擦屁股和收拾爛攤子。如此輕鬆的氛圍,自然比嫡支那邊來的精神輕快,也更加的墮落。王沛良看的渾身直發抖,打從心底發寒,忘川回想了一下道,“這些臟事魯王那裡其實也有不少,比如某個下人或者門人仗著魯王的勢在外麵胡作非為,有時候鬨到了魯王的麵前,魯王會看在那些下人和門人和他的親近關係來決定對他們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還是秉公處置。”“所以,和主家關係越親密的人,就越會狗仗人勢。”“這些事情為什麼哪裡都有?”忘川不明白。不光王家和魯王,凡是能成一方勢力的,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就不會少。而大多數勢力,對此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以袒護的姿勢護住自己的族人,不管他有沒有犯錯。“是為了讓團體內部變得更加團結,雖然那些人做錯了事,但是事情並沒有落到主家的頭上去,主人家的利益並沒有受損,心中的憤怒自然沒有苦主們大。”“一個是不怎麼相乾的外人,一個是能站在自己這邊維護自己利益的自己人,你們會怎麼選?”王淳之問他們道。王沛良和忘川兩人沉思,想了一下道,“所以大多數人才會不顧青紅皂白的隻向著自己人。”“不僅如此,主人家要是為了一個外人懲罰了自己人,那自己人這一方的人肯定免不了心寒,心裡會想著如果自己以後犯了錯,主人也會這樣對待自己,自然就不會再對主家儘心儘力的奉獻了。”這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收買人心。“那要是他們自己人和自己人對上了呢?這個時候該怎麼辦?”王沛良突然問道。“和稀泥唄,想要得到兩邊的支持,卻不知這樣隻會失去兩邊的支持。”王淳之道。“那你手段這麼強硬,傳回村裡,族人會怎麼看你啊?”王沛良為王淳之發愁道。要知道,王淳之可從沒和過稀泥,都是直接乾脆利索的解決的。王淳之道,“要知道我才是王家的族長,他們要是看不慣可以滾,總不能明知道事情是錯的還要繼續縱容下去吧。”“就是因為這樣,民間才會有世家越大,藏汙納垢越多的說法啊。”王沛良有些無奈道。王淳之把那些垃圾掃地出門,看似是痛快了,卻也同時削弱了家族的實力。不過想到王善文那邊的肮臟手段,王沛良對王淳之的處理手段感到非常的痛快。歸根究底,還是他的家族意識不夠高吧,要知道他以前接受的都是愛國教育。這要是換成另一個王家族人在場,絕對不會如此旗幟鮮明的支持王淳之。忘川就更不用說了,比王沛良還局外人,對王家人自然沒有王沛良那種複雜糾結的心理。“我們要怎麼對付王善文那家人?要知道他們可是有很多人的。”忘川道。可能王善文也知道自己這輩子缺德事做的太多,仇家太多,所以才會找那麼多人保護在他的府宅處。“他們人的確多,但是絕對贏不了我們。”王沛良對忘川道。“你是說那些遊俠和百姓們?百姓們基本沒有實力,隻能事後指認他們頂用,遊俠會為你們所用麼?我身後的那些道長們不好出手的。”這樣一來,他們就不足以發揮十成的實力,所以忘川很是擔憂。“我是說,他們一起上都不夠大佬打的。當然,遊俠那邊的力量我們肯定也需要的。”王沛良道。忘川看向王淳之,“大佬很能打麼?”“把他們全都撂倒沒有任何問題。”王淳之道。他並不是隻有手上功夫才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