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這個詞,背後的含義從來都不包括民主。聽取大眾的意見並采取是他這個當族長的虛心納諫,而不是被下麵的人牽著鼻子走。王河東以為這隻是他一家的事,卻不知隻要王淳之想介入,那權利將比任何一個人都要大。隨著王淳之的話,院中的眾人紛紛回神。王河東年紀小,可能不知道族長這個名字代表的是什麼,可是那些上了年紀的人卻知道,身為一個族人,你可以不尊皇權,蔑視人間,但絕對不能不敬族長。如果說朝堂有帝王,那麼族長就是一族人貨真價實的“帝王”,一旦皇權和家族對立,朝廷的話沒有家族的話管用。族長就是族人頭頂上的天。之前王淳之麵容和善,導致他們一度忘記這個身份,現在在王淳之的提醒下回想起。王河東身為家族子弟,自然是知道族長這個含義的,剛才之所以會和王淳之嗆聲,是他看到王淳之的個頭,下意識的忘記了王淳之的族長身份,把他隻看做了族弟。現在王淳之把話挑明,王河東臉色瞬白。不過一想到自己父親留給自己的房子被他成功“保住”,他心裡又欣慰不已。平複下心緒後,王河東對王淳之道,“族長,我剛才的話說的雖然有點難聽,但是這房子是我父親的,是屬於我這個兒子的沒錯吧?”要是沒理,他也不會這麼理直氣壯。“就算房子是你的,但是你後麵的話我卻不認同,婦人的一切都是夫家的?不是的,她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是因為夫家有她的夫君,有她的骨肉,婦人才會如此無私奉獻的,而你身為人子,並不能把它當做是理所應當的。”“你要不是翠嬸的兒子,胖嬸的外甥,她們憑什麼對你好?”王淳之質問道。王河東先是一愣,而後道,“族長,你這是在強詞奪理,婦人嫁進男方家門,操勞和生子本就是她們理所應當的,要不然男人娶婦進門乾什麼?”這是一個打從心底認為女人該是附庸的人。“先生怎麼看?”王淳之問給王翠翠家做賀禮登記的先生。先生聞言不禁苦笑道,“河東這孩子明顯讀書讀傻了,世人若是都如書上所言來行事,這世間哪裡還會有煩惱和紛爭。”他知道王淳之想聽的並不是這個,隻歎息一聲,對王河東道,“河東,你為子不孝,我們王家學堂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你今後自謀學業去吧。”晴天霹靂。王河東不敢置信的睜大眼睛,道,“不,先生,書上說的婦人本就該是這樣的,我哪裡做錯了?”“如果書上說男子該妻為夫綱,你可否會聽從?”王沛良出聲詢問道。“什麼妻為夫綱?這話簡直荒唐無稽。”王河東不屑道。“人果然是一種雙標的動物,你之所以那麼崇尚書裡的內容,無非就是它能讓你的利益最大化而已。”“要是書上說你的姐姐和妹妹也有爭奪家中財產的資格,你絕對會對此視而不見,而不是像現在把書上的內容奉為圭臬,因為那會損害你的利益啊。”王沛良嘲諷道,把王河東身上自私自利的外衣給徹底的扒下來,讓他的真麵目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學堂的先生不禁歎息一聲,發現王沛良說的還真對,他們還教導過王河東這個孩子要母慈子孝呢,合著是隻撿對自己有用的聽和記啊。“荒唐,世上哪裡有這樣的書籍,你找出一本來我看看。”王河東十分不屑道。哪個男人會損壞自身所能得到的利益而破壞世人對男人的形象。“我啊,記住嘍,我王沛良,長大以後一定要向前人學習,寫一本《男戒》出來,到時候你可要記得捧場啊。”王沛良指著自己道。王河東被他氣的心裡火冒三丈,覺得王沛良完全在耍他。王淳之道,“你的話如果是在京城,可能還會有男人力挺你,但是在鄉下,人還是學會務實一點吧。”女人從古至今都掌管著家中的財務大權,小到鄉村婦人,大到宮廷皇後,越小的地方女人掌錢的力度就越大。你說夫為妻綱,看有沒有誰會聽這句話。舉個例子,最近的王胖嬸家裡,你對她說說這句話試試,看她會不會撓花你的臉。“我以族長之名,剝奪你和王翠翠之間的母子名分,從此以後,你們將生不養,死不葬,以後遇見了,就做普通親戚來往即可。”聽到王淳之這麼判決,王翠翠終於痛哭出聲。王河東臉色也難看起來,彆看這是族長對他們家的判決,到最後罵名一定會被他給背負上。“好了,翠嬸徐叔,你們跟我來,我帶你們去空房子,也請滿堂的賓客移步,喜事繼續。”王淳之道。“走吧。”王翠翠推著徐季道,回頭招手讓兩個女兒過來,對她們道,“從此以後他就是你們爹,叫爹。”“爹。”王大妮王小妮喚徐季道。徐季聽了笑了起來,“一天之內有了兩個閨女,誰有我有福氣。”院子裡麵的客人也跟隨在後麵離去,廚房內做飯的人大聲道,“你們先去,我們這邊收拾一下也過去。”桌椅也被搬走,沒一會兒院子就變得空蕩蕩起來,讓剛才的滿堂紅好似錯覺一般。王河東的爺爺奶奶沒有去,他們現在已經沒有了任何關係,再跟去就不合適了,他的幾個兒子也留下,對他道,“爹,既然這個小子這麼有主意,那你們今後就彆管他了,你去跟我二哥住,以後我們給你和娘送糧食。”“至於那個新房,彆說族長不讓蓋,就是讓蓋,我們也不會再幫忙了。”王河東的幾個叔叔道。農村幫人蓋房子一般不給錢,隻管飯,更彆說還是蓋給自己爹娘住,幾個叔叔這段時間乾的特彆賣力,結果誰知道人家是一點都不領情啊。“房子的事你們彆管了,買磚的錢還剩下多少?全給翠妮送過去吧,族長說的對,要不是因為自己男人和骨肉,人家婦人憑什麼要為了你家裡無私奉獻。”王河東爺爺道。王河東臉色不由一變,想說些什麼,不過沒有人去在意他的想法。“至於河東,這個孩子還小,是你大哥留在這世上唯一的兒子,我們老兩口得把他養大才行,等他長大以後,我們就不管了,也管不動了。”為什麼要給他娘招個上門女婿,還不是為了給孫子留個娘。這世上有後娘就有後爹的多,但有後爹就有後娘還是不多的。家裡已經分家,叔叔們不可能去全心照顧一個侄子,隻有親娘才有這個可能,她是他們老兩口防止他們走後,為孫子準備好的最好依靠。隻可惜,他們老兩口的一番心血付諸於流水,全都白搭了。“爹,娘,這個小子對自己的親娘都能這麼狠,你們老了以後怎麼可能指望的了他啊。”王河東的幾位叔叔急道。“我們沒打算指望他,之前想指望的人是翠妮啊,現在翠妮走了,我和你娘老了你們彆嫌棄。”王河東的爺爺對自己的幾個兒子說道。“等河東大了,我們就去老二家住,或者輪著住。”這是要對長大的王河東撒手不管啊,幾個當兒子的心裡不由一喜。考慮到王河東的年紀,也用不了幾年了。彆說他們這些親叔叔冷血,親身爹娘和一個隔房的侄子能比麼,他們自然是想自己爹娘少一點操勞的。侄子到底不是親生兒子,這要是他們親生的,早就一巴掌呼上去開揍了。王河東聽的臉色一白,他沒想到,自己的爺爺奶奶居然會想棄他而去。膝下那麼多的孫子裡麵,他們最疼的就是他,現在居然也要放棄他了。明明成功的奪回了屬於自己的房子,王河東卻覺得心裡空蕩的可怕。王淳之帶著一對新人來到了一座空房子中,裡麵被打掃的非常整潔乾淨,隻要稍微一鋪就能住人。新人拜完天地,賓客們吃席,熱鬨過後,徐季過來找王淳之道,“小村長,我們一家人住你的房子也不是長久的事,你能給我批塊空地,讓我建房子麼?”王淳之問他,“你有建房的錢麼?”徐季道:“磚瓦房暫時是建不成的,但是木屋和土坯房還是能行的。”不管是木頭還是泥巴,遍地都是。王淳之想了一下道,“既然要建房子,那就建一個好的,省的以後再倒騰。”“我把建房的錢借給你,你十年之內把錢還給我就行,要是沒有還錢,房子就歸我了,你看這樣怎麼樣?”徐季心裡微感壓力,不過想了一下承受能力不怎麼樣的木房和土房子,也不忍心妻女跟著他這樣吃苦。之前他光棍一個也就算了,什麼都不挑,現在有家人了,自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樣行事了。“好,謝謝村長借我蓋房子的錢。”徐季道,隨後和王淳之簽了借條。新婚三天剛過去,徐季就開始請村裡的人幫忙蓋房,第一個去的是王胖嬸家的王大牛,過去就埋頭幫忙。為了防止見麵尷尬,王淳之把他們家的地皮給批到了村子的另一個方向,和王河東那個已經停工的新房位置徹底錯開。王翠翠不禁鬆了一口氣,起碼短時間內,她是不想再見王河東了。因為娘親和妹妹被欺負的關係,王大妮也不再提這個二弟,久而久之,王河東就淡出了這個家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