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村民的地都是有數的,有人的地一多,就代表彆人的地變少。這是村子裡麵數一數二的大事。王淳之拉住王沛良道,“比起拿尺子來,還是先把全村人召集過來再說吧。”難道整個村子就隻發生了一起侵占麼?那怎麼可能。除非真的讀書有了出路,不然普通百姓的眼界就在這一畝三分地上麵,所以王淳之準備徹查村子裡麵的耕地。“徹查?這會不會太浪費功夫了?”王沛良道。“不會,早點把事情弄清楚早清淨。”“順便以後也把土地丈量一事變成常規。”王淳之道。王沛良跑著去通知王家村的所有人,王淳之繼續在地頭上走了幾步,發現村民的田地或多或少都有些誤差。有些誤差是無意的,有些誤差卻是故意的。王沛良先是到了王善才的門上,把事情一說,隨後就去通知其他的長輩們,響亮的聲音隨便一吆喝,就能被周圍的村民們接收到。“哎,良子,這次什麼事啊喊這麼多人?”一位嬸子出聲詢問道,其他人也支起耳朵仔細聽。王沛良沒有隱瞞,大聲道,“咱們村長發現有村民們被占地了。”王家村的村民們可不全是王家人,這個時候就輪到王淳之行使自己村長職責的時候了。占地在這個大都一心關注自家一畝三分地的村莊可是頭等大事。這下,原本還打算看熱鬨的村民們哪還能坐的住,紛紛帶著全家人一起去了寬敞的揚麥場。被通知的王家長輩們連忙回家取測量工具,王沛良則帶著村民們的土地範圍資料提前來到了王淳之的身邊。資料上麵詳細記載著村民土地的分配情況和麵積,田有田契,村民們的手中也有一份與之相應的田契,官方蓋戳的那種。“小村長,是不是俺家的地被人侵占了?哎呦,哪個該千刀萬剮的做的這個事啊?”人未至,聲先道,隨後一個身材胖碩,年紀已經不輕的嬸子哭天喊地著跑過來,王翠翠瘦弱的身子跟隨跑在她的身後,有些氣喘籲籲,“姐,你等等我啊。”王淳之沒有說話,伴隨著這一會的功夫,王家村的大部分村民們已經到了。沒有做過的人心頭焦慮不安著,生怕被侵占的是自己家的地,有心急的男人已經邁開大步在自家地頭用腳量了起來。隻是已經有了疑心的他們不管走多少遍,都覺得自家地裡麵的麵積有些不太對。而有些人心中則惴惴不安,心頭有些火燒火燎的。沒有一丁點的預兆,說重新丈量土地就丈量土地,這讓那些“有心人”心裡麵猛的一突,連個遮掩的時間都沒有。有些村民們的目光則在人群中掃來掃去,心中基本已經大概的人選。畢竟,村民們的地頭是連在一起的,能夠侵占他們土地的非“左鄰右舍”莫屬。知道自家田邊“鄰居”品行好的村民們心頭已經放鬆下來,而那些被人認為品行不怎麼樣的村民們,已經被村民們給盯上。有脾氣火爆的漢子已經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伸手揪起一個心中的懷疑對象,怒吼質問道,“說,是不是你家占了我家的地。”“放屁,我看是你家占了我家的地吧,居然在這裡倒打一耙。”兩個男人吵了起來,兩個人身後的家庭也被牽扯了進來,整個麥場吵嚷成了一團,比上次眾人集體交頭接耳的聲音還要嗡響。眼看雙方就要打起來之際,王家村的長輩們帶著丈量土地的工具趕了過來,王淳之這才開口,“好了,心裡懷疑不算什麼,我們一會直接用事實說話就行。”“到時候你懷疑對了,這事可以既往不咎,要是懷疑錯了,過後必須給人家賠禮道歉。”“這是當然的小村長,我們又不是不講理的人。”那名大漢梗著脖子麵色通紅道。麥場上麵的聲音逐漸安靜下來,王淳之這才帶著丈量土地的工具,從邊上的土地量起。“這是劉叔家的田地,共二十畝八分……”村民的田地並不是連接在一塊的,有時候東一塊西一塊的都是常事。不過每一塊的田地都是有數量和備案的,所以並不難測量。讓人從地頭兩邊一同量起,中間用一根白線橫亙,白線的下方就是田間有些隆起的土埂,用來劃分田地的歸屬。土地侵占就是從這個土埂說起。一般來說,土埂上麵是不種莊稼的,而侵占人是怎麼做的呢?就是把土埂慢慢的往彆人的地頭挪,他再把自己地裡麵土埂空出來的位置給平了,一趟下來,自家的田地麵積可不就多了,彆人就少了。當然,這種事情動作當然不會太大,主要是潛移默化的影響下,一次給你挪一點,次數多了,侵占者才能嘗到甜頭。這事你要是一個不注意,還真想不到,畢竟王家村已經很久沒有出過這種事情了,麻痹了村民們對這件事情的敏感程度。劉叔是一個三四十歲的村夫,他的地是連在一起的,當聽到他地裡麵的麵積正常,既沒有侵占彆人家的地,也沒被彆人家侵占地,他打從心底鬆了一口氣。“老劉,你家的土埂有些不直,你快過來平平它。”地頭處有人喊道。在筆直的白線下,土埂有些歪歪扭扭的,這是正常現象,畢竟人又不是丈量工具,走不了這麼筆直的路。“哎,就來,我這就把土埂給弄平。”老劉道,笑容滿麵的拿著鋤頭跑向了地頭去弄土埂。丈量繼續,剛開始都沒有什麼大問題。這很正常,畢竟這種侵占他人田地在村子裡麵是一種極其惡劣的行為,哪能全村都是這樣的人。隨著時間過去,測量麵積的測量麵積,弄土埂的弄土埂,村民們的心逐漸安定下來,也開始放鬆心情說起話來,“還好不是我家的地,要不然我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了。”“是啊是啊,也不知道是誰家這麼的倒黴?”“這事就不能是小村長給弄錯了?還讓我們興師動眾的跑過來。”一個聲音在人群中嘀咕道,不大不小,剛好能被人聽見,不至於被忽略掉。這話引來了眾村民的嘲笑,他們沒有去找那個沒看著的人,隻是打趣道:“哎呦,能說出這話的家裡估計就是侵占人家田地的人吧。”“也不知道我們小村長會怎麼處置那些手長的?”至於相信田地侵占是沒影的事,村民們可沒有那麼傻。畢竟這事在村子裡麵並不稀奇,以前都是發現被侵占的一方拉著另一家人去找村長評理,事情可鬨大過不少次。果然,隨著時間的流逝,數據開始有些對不上了,兩邊把筆直的白線一拉,手一比劃,好家夥,居然一下子侵占了彆人兩分地。可彆覺得兩分地少,在糧食不夠,地頭來湊的時候,每一分地裡麵能長出的都是能夠讓人活命的糧食。這個結果一出,村民們立馬議論紛紛,對著當事兩家指指點點,被侵占了田地的那家戶主已經雙眼猩紅,手背青筋暴起,拽著侵占了他家田地的那家戶主直接朝他臉上揍了起來。拳拳到位,痛的那個戶主想要還手,卻發現根本打不過盛怒中的人。“村長,村長,我快要被人打死了,你還不趕緊管管?”那人見沒人上前幫他,隻得淒厲大喊王淳之。王淳之虛虛的看了一眼道,“這是你侵占彆人田地的利息。”當領導的明確不管,男人被揍的更狠了。發泄歸發泄,村民們也不坐視男人被打死。隻是他們願意息事寧人,而當事家裡人卻不願意,那家趕過來的女人們心裡不服氣,立馬就和被侵占了田地家的女人打了起來,手上打著,嘴上罵著,架勢可比兩個男人打架熱鬨多了,村民們連忙去拉架,更是亂做一團。王淳之沒有去管後方的鬨劇,而是看著土地丈量的進度,身邊的長輩們直哀歎。“淳之,你又何必把事情鬨得這麼大?這事悄悄的,私下裡為他們了結了不行麼?何必讓他們大庭廣眾之下丟了麵子。”幾位長輩語重心長道。他們並不是為了那些侵占彆人家田地的人開脫,而是怕他們被逼急了,狗急跳牆怎麼辦?人都是要臉麵的,哪怕是他們先做了不對的事情,大庭廣眾之下被眾目睽睽看到並揭穿,為了能維持自己的麵子,都很有可能一條道走到黑。王淳之作為田地丈量的發起人,很可能遭他們心裡記恨,這樣於他之後掌管村子很不利。“爺爺,謝謝你們的好意,我知道你們擔心什麼,可是比起來讓事情捂爛在自己手中,還不如全都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這樣哪怕剛開始會鮮血淋漓,時間一長,結了痂也好過腐爛在心底來的強。”王淳之知道把事情按下來才是正常的世家操作。外傷好了人就沒事了,可是內傷,卻會如影隨形的。要不世人怎麼常說世家存世越久,內裡就越肮臟呢。隻是,捫心自問,身為族長和村長的他願意去庇佑那些已經腐爛的人心麼?他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