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1 / 1)

對於上次謝珣情難自禁的事,兩人都假做並未在意。前幾日薑舒窈還會陪著謝珣在內間歇息,這幾日為了避免謝珣尷尬,晚上直接去外間白芷床上歇息了。她這樣做是為了謝珣,但這樣對於謝珣來說反而是種懲罰,以為她被自己冒犯了,不願意在內間守著他了。謝珣養病的這些日子不能起床,隻能在床上看書打發時間,可發生那事以後,便再也不能清心淨欲地看進去書了。薑舒窈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他捧正著書發愣。謝珣畢竟年少方剛,控製不住氣血也正常,薑舒窈雖然害羞,但並未往心裡去。“書拿倒了。”她開口。謝珣回神,連忙將書倒過來,一看,字怎麼還是倒的?薑舒窈被逗樂了,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在屋裡躺了幾天,憋得慌吧?”謝珣把書放到枕邊,故作鎮定地道:“是,不過我傷已經好多了,估摸著過幾日就能下地了。”“哪有那麼快?之前二嫂傷了腿,第二日就非要掙紮著下地,本來月餘就能好的傷,結果硬是拄了兩個多月的拐棍。”謝珣為了保持風姿,是絕不可能學周氏拄拐棍的,隻能道:“那我再好好養養吧。”薑舒窈把稍微涼了一些的藥湯端給他:“喝藥吧。”每日到了喂藥的時候便格外煎熬,謝珣又羞又難堪,偏偏薑舒窈還跟個沒事兒人似的。喂完藥,薑舒窈取來清水為他漱口,問道:“晌午還是喝白粥,佐些醃蘿卜絲如何?”薑舒窈的手藝很好,醃蘿卜絲也能做得很美味,脆爽開胃,鹹鮮後透著甜苦交雜的回味,若是早食或是晚膳食用,清清淡淡的,佐粥正好,但一日三餐吃這個,謝珣實在是吃不消。他默默道:“我想吃熏肉。”薑舒窈當然拒絕,走回桌邊一邊翻閱信件一邊道:“病人吃什麼熏肉呀,得吃些清淡養胃的。”若是平常,謝珣斷不會開口的,但經曆前天那事兒後,謝珣有種豁出去了的感覺,小聲反抗道:“可是……我想吃熏肉。”薑舒窈回頭看他一眼,怎麼養傷還能養出小孩子脾性了。“不行。”她果斷道。謝珣不作聲了,鬱悶地捧起書來繼續看。這幾日都是這樣,謝珣在床上看書,薑舒窈在桌前處理關於生意上的信件。窗外鳥啼陣陣,樹葉晃動發出輕響,室內十分安靜。薑舒窈處理好最重要的幾件事後,伸了個懶腰,還未再次拿起炭筆,就聽到幽幽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想吃熏肉。”她轉頭,無語地看向謝珣。謝珣眼神透露出哀求:“吃一點肉就好了。”他正是餓了胃口比牛大的年紀,辦差那一個月就沒好好吃過飯了,回來還日日喝粥吃素,誰能受的了啊?不是他饞嘴,若是換了藺成他們來,恐怕第二日就要撒潑打滾要肉吃了。薑舒窈無奈,想了想,妥協道:“好吧,給你熬鴨肉粥喝。”所以周氏來三院時,薑舒窈正在炒鴨肉,小火慢慢煸油,滿屋子都是香腴的味道,旁邊還燉著鴨肉湯,鮮得人直咽口水。“咦?”周氏一進來就奇道,“怎麼在燉鴨湯,難道午膳用鴨湯佐素粥?”薑舒窈笑道:“哪能啊,是用鴨湯湯頭熬鴨肉粥。”“鴨肉粥?”她湊過來,嗅嗅鴨肉湯的鮮味,“等會兒做好了給我嘗一口,若是好喝,我便學了給阿笙做。”周氏與謝笙的相處愈發和睦了起來,一個大大咧咧,一個文靜古板,兩人居然默契地找到了最合適的相處方式。雖然不能像尋常母女那般親密,但也能每天安安靜靜地相處些時辰,兩人都很滿足。“好啊,這粥清淡鮮香,很適合小孩子喝。”薑舒窈道,轉身看向逐漸拋開過去的周氏,感歎道,“二嫂,你每日都為阿笙變著花樣做吃食,如此用心,我相信你們母女會越處越好的。”周氏一愣,不好意思地笑笑:“哪兒有,我就是隨便做做,我手藝又不好,學的花樣也不多。”說到這兒,她想起正事兒來了,把手上的罐子拿給薑舒窈看:“你嘗嘗我磨的調味粉,配比合適嗎?”周氏時常自己琢磨些吃食、佐料配比什麼的,每次都要讓薑舒窈第一個嘗,算是對“師父”的信任。薑舒窈取來筷子,蘸了點調料粉入口。調料粉很鹹,但鹹味壓不下去後勁兒裡的那股麻辣,辣中帶鮮帶甜,味道濃鬱辛香,十分成功。周氏是薑舒窈遇見過最愛吃辣的人,自從第一次嘗過後,就徹底迷上了辣味,辣度越來越重,向薑舒窈討教學習也大多學的是川菜,用她的話來說就是“辣得過癮。”所以這份調料辣是亮點,薑舒窈品著調料粉,腦海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二嫂,我們可以用這調料試著做辣條!”“辣條?”周氏聽這名兒就很有興趣,“怎樣做?”薑舒窈忙著給謝珣熬粥,不能手把手教學,隻能把法子說給她聽。做辣條一般選用麵筋或者豆卷,做起來都很耗費功夫,也不急這一時半會的。周氏取來紙筆把法子記下,準備回自己院兒裡琢磨。走一半,被薑舒窈叫住了:“誒,你不是要學鴨肉粥嗎?”周氏連忙繞回來:“瞧我這記性。”鴨肉在砂鍋裡熬煮慢燉,化出了薄薄一層鴨油,金黃亮澤,在清透濃香的鴨湯表麵浮動。這時候便可以放米了,依舊是小火慢熬,讓大米在湯裡慢慢膨脹,充分吸收鴨湯的鮮香甘美,光是吃米就能品出原汁原味的鴨肉味。鴨肉不會像豬肉那麼厚重,但鮮味絲毫不落,豐腴清甜,肥美不膩,對於久食清淡沒嘗過葷腥滋味的謝珣來說,是很好的解饞肉食。熬煮鴨肉粥要把握好火候,不能像常規的米粥一樣熬得越稠越好,反而應保留大米本身的軟糯彈性,顆顆分明的同時不會太硬,入口香滑清甜,襯著鮮美醇厚的湯味實乃美味。熬好粥以後,放入薑絲蔥花去膩增鮮,最後煸過的鴨肉放到粥麵上。做法並不複雜,周氏記下了,取勺嘗了以後,讚歎道:“油而不膩,香甜嫩滑。鴨肉粥可以放於小吃街賣,用作早食也不錯,聞著就讓人食指大動。”薑舒窈笑道:“怎麼什麼都能想到生意上去,小吃街已經放不下吃食了,母親還在尋鋪麵擴長街道呢。”周氏打趣道:“你快緊著你夫君去吧,生意上的事兒自有我和伯母念著。”薑舒窈搖頭輕笑,端粥回了東廂房。剛入內間,謝珣就聞見了香味,差點忘了身上還有傷就爬了起來。“做的什麼?”“鴨肉粥。”薑舒窈不讓謝珣大幅度活動手臂,所以這幾日都是她喂他喝粥的,但現在謝珣聞見香味,熬不住薑舒窈一勺一勺喂,伸手便來端粥喝。薑舒窈勸阻無果,隻能取矮桌來架到他麵前,讓他不必端著碗。鴨肉粥湯底清透,米粒顆顆圓潤飽滿,金黃的鴨油浮在碗邊,不多,融於米湯之間,給鮮美的鴨湯裡添了一絲豐腴的油氣香味。謝珣迫不及待舀一勺入口,香醇鮮美的鴨湯和清甜彈牙的米粒完美融合在一起,味道濃鬱卻不鹹,米粒吸足了香甜的鴨湯,而鴨湯中又有大米的清香,細膩的鴨肉被熬阮熬碎,入口豐腴,肥美而不膩,吞咽以後暖意直達胃裡,唇頰間的鮮美甘甜久久不散。薑舒窈在一旁道:“若是炸點油條,切段泡進去,味道也是極好的。油條很吸湯,外皮又不會軟,鴨湯的鮮正巧去膩,有油香卻不會太過,吃起來很解饞。”每次謝珣吃飯時,她便會在旁邊閒聊些和吃食相關的話題。她嘗過的菜品很多,蘿卜也能說出花兒來,這也是謝珣前幾日能咽下醃蘿卜絲的主要原因。一碗下肚,謝珣頓時覺得這傷受得太值了,不用上值,還能喝上剛出鍋的香噴噴熱乎乎的暖粥,怪不得林家早食店生意如此好,明明開在城東,城西的達官貴人們也聽說了,尋休沐日趕過去嘗一次,回來便常常念叨著那滋味兒。從入朝為官後便矜矜業業的謝珣忽然生出了裝病的心思,打算等傷快好了時再動一動讓傷口裂開,這樣又能多歇幾日。不過油膩的食物薑舒窈不敢給謝珣吃太多,晌午吃了鴨肉粥,晚上又吃回了清淡的素麵。過了幾日,周氏來找薑舒窈時,她才猛地想起了還有研究辣條這事。之前她告訴周氏做辣條要麼用麵筋,要麼用豆卷,周氏回去試驗了機會,最後折騰除了豆卷,按照薑舒窈的方法做了一小盤,自己嘗著覺得美味至極才敢拿過來給薑舒窈品嘗。薑舒窈看著麵前紅亮油香的辣條,默默地咽了咽口水。這可是辣條啊,最讓人上癮的小吃之一,沒想到她有一天還能在古代吃到手工辣條。她用筷子夾起一根豆卷,在周氏期待的目光裡放入口中。豆卷勁道,咬開口麻辣的佐料和紅油觸到舌尖,霸道的鮮香麻辣味瞬間席卷了整個口腔,隻是一小口,厚重豐富的辛香料味道卻遲遲不散,又麻又辣,十足過癮。“我按照你的法子卷的豆卷,沒想到薄豆皮卷起來還能如此美味。”說到這兒,她指指旁邊那盤豆皮:“我把三張薄豆皮疊起,用同樣的方法也做了一份,你嘗嘗如何?”薑舒窈一看,這不就是老式大辣片嘛。她讚歎道:“二嫂你真聰慧,自己一個人居然隻花了幾天時間就做出了成品。”周氏瞪大眼睛,一幅無語的模樣,道:“關我什麼事,這是你給的法子。”薑舒窈放下筷子,一臉認真地道:“二嫂,你在廚藝上很有天分,在這方麵又肯吃苦,這兩點就足夠讓你隨便在一家市肆裡獨當一麵了。”薑舒窈意在表明她早就出師了,但“獨當一麵”一詞卻觸動了周氏心弦,她楞了一下,一時有些沉默。“二嫂?”薑舒窈發現她表情不對勁,喚了她一聲。周氏連忙拋開內心繁雜的心緒:“可惜這麼美味的吃食,隻有你我二人獨享,阿笙年紀小,吃不得重油重辣的吃食……對了,還有大房,我給那邊送點去。”薑舒窈疑惑道:“大嫂也不怎麼能吃辣呀。”周氏揚眉一笑,風風火火地走了:“就是知道她不能吃才送過去呢,要麼辣著,要麼饞著,哈哈哈哈哈。”周氏和徐氏不對付了這麼多年,可謂十分了解徐氏了,當紅亮麻辣的辣條擺在徐氏麵前時,徐氏立刻就猜出了周氏的想法。辣味聞著很開胃,即使她不喜辣,但還是嘗了一口,頓時被強烈的麻辣味道俘獲,辣味裡帶著一絲絲甜,吃起來竟然有些鮮味,豆卷嚼起來韌勁兒十足,越嚼越香,豆香味和麻辣味融合在一起,嚼了很多下以後竟然還有味兒,實在是讓人驚訝。可惜她吃不了太多辣,吃完一根以後便塞了一口綠豆糕壓下辣味。她正用清茶壓下綠豆糕時,謝理從外麵進來了。他難得見到徐氏狼吞虎咽的模樣,又驚訝又擔心:“怎麼噎著了?”徐氏搖頭,吞下綠豆糕以後解釋道:“沒有,隻是喝得急了。”謝理點頭,忽然被她麵前的辣條吸引了目光:“這是?”“麻辣味的吃食,叫什麼辣條來著。”“麻辣啊?”謝理咽咽口水,“三房送來的?”“不,是二房送來的。”答案出乎謝理的預料,不過仔細一想也能接受,畢竟周氏跟著薑舒窈學了那麼久廚藝,每日都在練習,能自個兒做盤美食也不奇怪。想到二弟與二弟妹的爭執,謝理心中歎了口氣。話說二弟已經有兩個月沒和二弟妹說話了,前一陣子他出去了一趟,再回來後整個人都消沉了,也不知發生了何事。徐氏一向了解他,見他思索的模樣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你可莫要去摻和他倆的事。”謝理摸摸胡子:“我明白,我怎麼可能伸手去管自家弟弟夫妻之間的事。”他一邊捋胡子一邊歎氣,歎一半,想起不對勁兒的地方了,“夫人,你不是和二弟妹不太和睦嗎?為何我瞧你近日的行徑,竟是有為她做主的意思,比如管住碎嘴的丫鬟不讓他們傳報二弟妹的事兒給二弟;比如幫二弟妹善後,母親到現在也不知二弟妹整日往外麵跑;比如不讓我陪二弟買醉——”徐氏溫溫柔柔地打斷他:“哪有的事。”她笑得標準,把盤子推到謝理麵前,“你嘗嘗辣條,味道不錯。”謝理被他帶偏了,拾起一根辣條入嘴。他沒想到辣條的味道可以如此濃鬱,不是鹹,而是多種豐富的口味堆疊起來的濃,辣、麻、甜、香、辛,豆卷表皮被辣油浸潤,豆卷內裡厚實不乾,滿是香辛料的香味,很有嚼頭。“不錯不錯。”他捋捋胡子,“味道妙極。”他又嚼了一根後,便停下來問道:“夫人不用了吧?明日我帶去上值,累了嚼一根應當很解乏。”徐氏當然不會和他爭辣條,所以第二日謝理便用油紙裹著辣條,快快樂樂地上值去了。薑舒窈正巧一大早就往二房去找周氏商量早食新品和辣條改進的事,剛好撞上上值的謝理,差點沒被雷翻在原地。早膳謝理喝了粥,覺得嘴裡沒味,便嚼了根辣條。雖說他們講究吃相,但辣條是新奇玩意兒,看著就貴重,謝理覺得嚼辣條比拿著燒餅吃好太多了,於是他便坦然地嚼著辣條上值了。一個臉比教導主任還黑的中年美大叔,居然正有滋有味的嚼著辣條,臉上還透著嚴肅品嘗、認真鑒賞的神情,這畫麵太美……謝理見到薑舒窈,把辣條咽下,用古板的語氣和姿態對薑舒窈打招呼,更像是大清早巡邏抓早自習遲到學生的教導主任了。他離開後,薑舒窈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沒有猜錯的話,大哥是把辣條帶去上值了。若是他的同僚與東宮那群吃貨一樣嘴饞,京城豈不是要掀起一陣威嚴古板中年官員嚼辣條的風潮?這也太可怕了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