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十月初八(1 / 1)

接頭 丁東歌 1111 字 1個月前

準確地說,龍裡鎮是位於江蘇省境內的,距離蘇州不過四十裡的路程。這是一座年代久遠的江南古鎮,毗鄰龍裡湖。縱觀曆史,小鎮從來就不是什麼兵家必爭之地,因此很少遭到刀兵戰火的騷擾。即使在這樣一個烽煙四起的亂世,鎮上仍然保持著恬淡寧靜的生活氛圍。除了江南普遍出產的魚蝦稻米,這裡還盛產一種叫茭白的水生蔬菜,其品質出眾的好。農曆十月初,就有一個來自上海的商人來到鎮上收購茭白。這個商人年紀不大,手下有十幾個夥計。龍裡鎮本來就不大,這些人走街串巷很快就轉遍了鎮子裡幾乎每戶人家。不過他們出的價格的確不高,一直到了十月初八這天也沒有把茭白裝滿他們那艘大木船。黃玉明獨自站在一個高崗之上,從這裡他可以將煙波浩渺的龍裡湖儘收眼底。早在接到秦錚的彙報之時,他就開始潛心研究這座古鎮的交通位置、建築布局,以便在情勢危急時做到進退自如。提前七八天,他命令阿四帶領一部分人手以收購茭白的名義先期進入了古鎮。現在,他們已經把這座鎮子的情況摸得清清楚楚。直到現在仍然沒有發現大批的陌生人進入這座鎮子。唯一讓他感到不安的就是餘悅石遲遲沒有露麵。至於秦錚的生死一直都是一個謎。從內心來說,他一直不敢肯定秦錚真的就是叛徒,但確鑿無疑的證據又令他不得不信。不管怎麼說,他都得冒這個險。這一次,黃玉明幾乎聚集了組織的全部剩餘的力量。他現在隻有二十幾個人了,而且武器彈藥也嚴重不足。但他下了決心,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要把特派員保護好。這時他轉過身子,看到下麵遠處有一個人影正在向矗立在雜草叢中的進退亭走去。埋伏在雜草叢中的同誌沒有發出危險信號,於是他提起長衫的下襟,快步走下了高崗。照秦錚的指示,穀子是昨天夜裡就藏到草叢裡的。分手的時候,秦錚對穀子說,壓在他肩上的擔子是很重的,因為他是保護接頭的最後一道防線。這時,穀子看到一個穿長衫戴禮帽的中年男子進入了進退亭。根據秦錚的描述,穀子也認出正在走下高崗的那個人正是黃玉明。穀子知道,關鍵時刻到來了。他抽出彆在腰間的托卡列夫手槍打開了保險。他的目光在進退亭的四周警惕地巡視著。三十歲左右、個子很高、瘦長臉、寬額頭、戴金絲眼鏡……這些特征已經被穀子深深烙在頭腦裡。大夫說過,這個人叫餘悅石,是一個叛徒。一旦發現此人在進退亭出現,他要求穀子不惜一切也要殺掉他。即使不能乾掉他,槍聲也會引起黃玉明的他們的注意,從而為撤離多贏得一點時間。穀子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但能看到他們各自掏出了懷表,能看到他們的雙手是緊緊握在一起的,能看到他們交談了幾句就一起離開了進退亭。從遠處的幾處草叢裡,分彆站起來幾個青年男子。他們把手裡的家夥插回腰間,匆匆趕了過去,護送兩個接頭者離開了這裡。穀子一直跟到河邊,也沒有看到餘悅石的蹤影。這麼說,大夫成功了。那他也沒有必要把那封需要交給黃玉明的信吞到肚子裡去了。黃玉明和特派員登上了停泊在河邊的那艘隻裝了半船茭白的大木船。他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吵鬨聲。“怎麼回事?”他回身問道。一個手下指著登船踏板下麵一個瘦弱的少年說:“這個孩子說要見你。”“先讓他上來。”黃玉明沉吟片刻說道。“你認識我嗎?”待穀子上了船,黃玉明開口問道。“我沒見過你,但我認識你。”“有人讓我帶給你一封信,隻能親手交給你。”黃玉明臉上微微有些變色,他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才說:“進船艙吧。”穀子剛進船艙,冷不防阿四一把就從他的腰間抽出了那把托卡列夫手槍。穀子沒說什麼,隻是把那封信從懷裡掏出來遞給了黃玉明。“老黃同誌:”“請允許我以同誌的身份這樣稱呼你。”“如果你能看到這封信,那麼說明接頭的任務已經順利完成了。我想烈士們的在天英靈也會感到無比欣慰的。”“現在,我已經能夠證明餘悅石的叛徒身份了。你隻需要派人偵察一下餘悅石設置的聯絡點就會完全清楚的。餘悅石一直沒有離開上海,聯絡點是由日偽特務機關設立,如果已經有同誌和那裡發生了關係,請一定通知他們立即隱蔽起來。”“現在讓我從趙豐年的被捕說起吧……”“目前,我已經身負重傷而且和你們也失去了聯係,因此我已經無法實施第二次刺殺叛徒的任務了。考慮再三,我決定深入虎穴。我相信,鑒於我完全掌握了餘悅石雙重間諜的身份,他一定會殺我滅口的。而那時也就是他本人覆滅的時刻。我有把握取得這場鬥爭的最後勝利!但是,關於日偽情報機構設立秘密支隊這一情況我希望能夠引起你們足夠的重視。”九*九*藏*書*網“還有,送給你這封信的人叫穀子,是個孤兒。他在鬥爭中表現很好,希望你們能收留他。”“最後,請代我向特派員問好,向所有的同誌們問好。祝願你們取得更大的勝利。”“此致”“敬禮!”黃玉明剛剛看完信,穀子撕開了衣襟,從裡麵取出來一卷小小的膠卷遞給了他。“這又是什麼?”“這是內線同誌拍攝的藏在偵緝處檔案科內餘悅石的檔案。”黃玉明接過膠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就是穀子?”黃玉明忽然問道。“是。”“他有沒有留下什麼彆的東西?”穀子指了指阿四手中的托卡列夫手槍。“這是他發給你的?”穀子點點頭。黃玉明要過手槍鄭重地伸到了穀子麵前:“我再補充一句,作為一個戰士,要像愛護自己的生命一樣愛護自己的武器。”“是!”穀子的淚水已經流了下來,但是他的胸膛卻挺得直直的。“怎麼了?老黃。”特派員忽然問道。“有一位,很好的同誌……可能犧牲了。”“這一時期你們這邊損失不小吧?”“是啊,為了這次接頭,很多同誌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他們的犧牲是值得的。我們最困難的時刻已經過去了。”黃玉明點點頭,他抑製住悲痛的情緒大聲對阿四下達了命令:“起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