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兒，這樣是不是就好多了？”他在問她，她既不能點頭，也不能搖頭，更無法推開他。也許是他流出的血太多了，她感覺他顫抖著手為她擦拭了臉頰，緊接著，他握住了她的手。他就像了解她的想法她的感受一般，一雙手溫柔堅決地包裹住她，緊緊地不鬆開。微弱冰涼感緩解了她些微的不適，但雷火帶來的痛感仍未消散，甚至還在灼燒他。血腥氣越發濃鬱，帶著杏花的微甜。她已經能夠想象到他那雙青玉般的手，那雙握著劍，畫起符，捏起訣，結起印時都十分好看的手，此刻是何等的皮開肉綻了，可他紋絲不動，生怕自己一旦離開她就會更難受。她的手指動了動，但也隻是扣住了他的手腕。他好像很欣喜，空靈的聲音再次傳來：“眉兒！這樣有用對嗎？”越來越多的痛感襲來，謝嫵眉已經沒辦法思考了，她隻能緊緊扣住他的手，片刻也不願鬆開。先前是四肢中深入骨髓的疼，再就是五臟六腑的燒灼感，最後是心臟，痛得她幾乎要暈厥過去。昏迷中的她，再次流出了血淚。“眉兒，彆哭，我來了。”他忽然抽出一隻手，去解她的衣裳。衣衫很快就除了個乾淨，她的身體卻仍舊滾燙，發疼，她不用看就知道上麵落了不少燒傷的痕跡。這些傷無法處理，因為她體內的雷火，會不停地弄出新的傷來。謝嫵眉知道現在的自己已經醜極了，可她不明白他為什麼還要脫光了她的衣服。但很快，她就落入了一個冰冷的懷抱中，他解開了衣襟，躺在她身邊，將滾燙的她摟入懷中。驀然出現的冰涼舒適的感覺讓謝嫵眉意識回歸了不少，鼻端的杏香更濃鬱了。謝嫵眉的血淚不再流，但墨卿羽的情況顯然更糟糕了。他的胸前幾乎被灼燒了整片，隻要接觸她皮膚的地方，都會被燒灼，鮮血淋漓。血腥味撲鼻而來。他對疼痛是極為敏感的，但即便如此，他也咬著牙一聲不吭。雖然痛，但他不敢弓著腰身，他隻能儘力去貼合她。他垂眸，眼睫下淚光閃動。他生平第一次感到無力，這種來自於不能掌控的感覺的無力。他看著懷中臉頰燒得通紅的少女，發現她方才緊鎖的雙眉似乎舒展了很多。“眉兒，抱著我是不是就不那麼疼了？”謝嫵眉緊閉著眼，可她動用了全身所有的力氣都沒能將他推開。她僅僅是動了動手指，他似乎就察覺到她的意圖，將她抱得更緊。她能感覺到她的身上到處都是他的血，連床榻都濡濕了。她動不了，也不能推開他，隻能任由他抱著她，任由他將自己身上灼傷，皮肉寸寸撕裂。“眉兒，我沒事。”他聲音有些顫抖，看來他也是疼得受不了了，但他依舊語氣輕鬆安慰著她。“不用管我，我受過的傷那麼多，這點小傷算什麼？”謝嫵眉掙紮，想控製意識睜開眼睛，或者動動嘴唇，可她努力了許久，仍舊什麼都無法做到。他抱著她，將她的腦袋按在胸口，低聲呢喃：“隻要能讓你好受些，要我做什麼都可以。隻求你......快點好起來......”謝嫵眉積蓄在眼皮下的淚，終於湧出來了，她無聲地落淚，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地靠在他的懷裡，靠在他血肉模糊的胸膛。“彆哭。”他受傷的手不敢觸碰她的頭發，隻落了一個輕柔的吻在她發頂。“眉兒不哭，乖，我一定想辦法，一定有辦法的。”他沉聲保證，狠狠地抱了她一下，接著起身離開了。謝嫵眉知道他去想辦法了，但是她疼了那麼久，已經習慣了，她甚至已經可以忍受這種疼，讓自己的意識轉移到氣海。氣海內的五色靈氣似複蘇了，謝嫵眉能清晰地分辨出來那些是來自於金木水火土的力量。後來她感覺到身邊有人忙忙碌碌在照顧她，但她實在聽不清那些人在說什麼。大概是太累了，她開始沉睡。睡著的她沒有那麼痛苦了，身子輕得像一縷魂魄，在冰冷的黑暗中沉浮。她不知道自己在這片黑暗中飛了多久，直到她看到一個光點。她被那個光點吸引，越來越近，越來越亮。腦子裡有許多碎片，像是她在係統那裡看到過的記憶碎片，又像是藏在她記憶深處的碎片，鋪天蓋地地朝她飛來。......她從層層黑雲中降落至地麵上，她赤著腳的，踩在冰冷的地麵上時一陣恍惚。這裡真的很冷，像是千年萬年都未曾照射過陽光一般的陰冷。空中掛著一輪血月，遍布著八荒星辰，仔細看去，竟全是血紅色的。“魔界沒有光。”一道冷冷的女聲自身後響起。她這才發現，在這片陰冷的世界，竟是傳說中的魔界，血月與這些星光，就是唯一的光源。謝嫵眉轉身去看來人，卻當場震在原地，回不過神來。就在她眼前不遠處，一個紅衣女子和一個白衣男子並排著緩緩走來。饒是不敢相信，但她一眼就認出白衣男子是墨卿羽。謝嫵眉有點懵，墨卿羽......怎麼會在這裡？隨著兩人的走近，謝嫵眉發現了端倪。白衣男人容色清冷，頭戴玉色仙冠，兩根玉帶自冠下垂落，墨發披至腰間，一身白袍繁複華麗，仙氣十足。他長相與墨卿羽十足的相似，但氣質卻略有不同。與墨卿羽的神秀內斂不同，他的眼神很沉，很穩，似經曆了千年的錘煉，於古井無波中沉澱出的清冷雋永。謝嫵眉又看向他身旁的女子，卻更是吃驚。這名身著豔麗紅袍，鳳眸微挑，眉心一抹紅蓮印記，美得近乎妖異的女子，赫然就是她自己！這是怎麼回事？這紅蓮印記她白日裡才在墨卿羽的眉心看到過，為何竟出現在“她”的額頭？兩人停下腳步，站在她身邊，似乎完全沒有發現她。白衣男人看向空中懸掛的血月，眼神有幾分莫名。紅衣女子見他盯著那輪血月看，似乎極有興趣，她沉吟了一下，對這位冷冰冰的男人道：“喜歡的話，就帶回融雪宮，做個裝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