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287章 願為公子朝(1 / 1)

曹賊 庚新 2077 字 1個月前

北邙,又名郟山。東西延綿三百餘裡,猶如長龍般,橫臥雒陽城北,是雒陽北麵的天然屏障。山巒起伏,風光綺麗。相傳,道教始祖老子,曾在此山煉丹,故而在後世,成為道教聖地……菊花庵就坐落在北邙山腳下的一處峪穀之中。穀中生長有野菊花,立秋之後,紛紛綻放。五彩繽紛,滿山絢爛,成為雒陽一處景致。立秋過後,來此遊玩者絡繹不絕。在欣賞完菊花之後,人們會登高而亡。每到傍晚,暮色蒼茫。立於北邙山上,可見雲霞縹緲,令人恍若如進入了仙境……邙山晚眺,是後世洛陽八大景之一。隻不過曹朋前世並沒有來過此地,更未曾欣賞過這晚眺的美景。周圍群巒起伏,山川格外秀美。遠眺雒陽城廓巍峨,隻是在暮色中,隱隱透著一股子衰敗。和陳群並肩站在北邙山上,曹朋不由得心曠神怡。這裡沒有什麼人工雕琢的痕跡,也看不到滿天的纜車,一派自然風光。往山下看,野菊花正燦爛。往遠處看,雒陽城就在眼簾……“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他不由得發出一聲感慨,不成想卻被陳群聽得真切。“阿福,何故如此感歎?”“呃,隻是偶感而發,當不得什麼。”“是嗎?”陳群不由得笑了,點點頭沒有再追問。和曹朋爬了半天山,也欣賞了北邙的景致。陳群感覺到有些疲乏,於是便生出了歸家之意。他今天找曹朋,說是賞菊,實則是想要弄清楚曹朋的打算。而曹朋已經把話挑明了,陳群也就放下心來。他開始盤算著,如何去整頓雒陽集市,平定民生。雒陽的物價,在東漢年間一直高居不下。即便是曆經董卓遷都之變,破敗的雒陽,同樣是物價驚人。在許都,一升粗粟大約要一百三十餘錢;而在雒陽,同樣一升粗粟,價格就高達二百餘,近三百錢。這還是許都屯糧之後,曹操平抑糧價之後的結果。如果放在早先,一升粗粟一度超過了一貫錢,其物價之高,可見一斑。陳群現在所要做的,是儘力讓雒陽的糧價回落。熹平年間,雒陽糧價不過百餘錢。陳群不指望能回落到熹平年間的水平,隻要等穩定在二百錢左右,便能稱得上是非凡政績。“阿福,我們回去吧。”“也好。”曹朋也有心離開,於是便點頭應下。“晚上,到你家用餐?”“為什麼要到我家?”陳群嘿嘿直笑,“如此好時節,焉能沒有美食?但若說美食,還是你家小鸞做的最好。”“大兄,做人不能這般無恥。”“賢弟,你來雒陽,我尚未為你接風,不如今天就在你家中補上,略表為兄這一番心意。”你家給人接風,要去被接風之人的家中吃飯。好在曹朋對陳群也已習慣,所以笑罵兩句之後,也就答應下來。此時,金烏西沉,暮雲四合。山上涼風習習,可到了山下,頓時感覺如蒸籠般的悶熱。也不知是老天心情不好,亦或者彆的原因。下得山後,天色陡然生變。但見滾滾烏雲,從遠處撲來,眨眼間遮掩蒼穹……從厚厚的雲層中,隱約傳來雷聲。曹朋正要登車,忽聽遠處有人叫喊他的名字。他停下腳步,扭頭看過去,卻見一個相貌極其難看的老僧,和一個青年正施施然向他走來。“果然是你,曹公子!”“玄碩先生?”曹朋一眼認出,來人一個是現任白馬寺卿(自封的,朝廷沒有備案)袁玄碩,另一個則是和那位太平道‘人公將軍’同名的張梁。兩人來到曹朋跟前,一個稽首,一個拱手作揖。“張公子,玄碩先生,你們怎在這裡?”玄碩咧嘴一笑,臉上的傷疤迭起,令人不由得心生厭惡。他回答道:“今日菊花仙設宴,我等豈能不來?她去年釀成的菊花釀,正值一年,可以啟封,所以我們受邀前來,一品嶽庵主佳釀。剛才遠遠看到曹公子背影熟悉,故而冒然呼喚。”說著話,玄碩掃了一眼陳群,一拱手,“陳縣令也在。”他是白馬寺卿,不管這個‘白馬寺卿’是否得到朝廷的認可,畢竟也在陳群治下。陳群到任的時候,玄碩也曾前去迎接。故而他一眼就認出了陳群,倒也不值得曹朋奇怪。張梁也上前與陳群見禮,而後便站在一旁不說話。“陳縣令,曹公子,看這天色,似有雷雨將臨,何不到庵中避雨,也好品嘗那菊花佳釀?”“這個……”陳群猶豫一下,向曹朋看去。曹朋抬頭看了看空中皚皚烏雲,輕聲道:“玄碩先生說的倒也有理,既然如此,你我不妨先找地方避雨。等雨停了,咱們在回去,如何?”“就依友學之意。”其實,陳群心裡未嘗沒有想去領教一下菊花仙風采之意。不過他是雒陽令,一言一行都必須要有章法。說好聽一點,叫做矜持;說難聽一些,就是裝逼。玄碩不由得笑了,“今日有陳縣令和曹公子至,說不得是我等之幸。元安,我陪縣令和曹公子過去,你通知一下菊花仙,讓她好好拾掇一下,莫要怠慢了陳縣令和曹公子兩位貴客。”張梁點頭,轉身離去。陳群和曹朋,在袁玄碩的陪伴下,往菊花庵方向走。“袁先生此前,在何處高就?”“哪裡有什麼高就,不過是在長安城中,做一小卒耳。當初王司徒設計殺死董卓,李傕郭汜圍攻長安。在下也是怕死,所以便偷偷的離開。這臉上的傷,便是當時被城門大火所傷。本來,我還有心做些事業。可這麵皮一傷,那心思也就薄了。正好我早年也曾修過佛法,故而來到雒陽後,便生了遁世之心,於是在白馬寺落腳。當時白馬寺也沒人,我便被推薦位白馬寺卿……對了,陳縣令還請費心,為我在朝廷早日造冊。”“前任雒陽令,為何不造冊呢?”“如何造冊?”玄碩歎了口氣,“最初連朝廷都不知在何處,所以也沒人過問;陛下遷許都之後,連年戰事。我曾幾次催促前任雒陽令,可一直都未得重視,於是就這麼拖延下來。之前,洞林寺僧人曾請造浮屠五百弟子像,隻因為未得正名,以至於遲遲不得成事……”說罷,玄碩又一聲歎息。浮屠是梵語,翻譯過來就是‘佛’的意思。佛教裡,有《佛五百弟子自說本起經》,早在永平年間,便傳入東漢。隻不過,永平求法時,竺法蘭和迦什摩騰翻譯了《四十二章經》等經文,並沒有翻譯《佛五百弟子自說本起經》,故而民間流傳的《本起經》,還是以梵文為主。僧人們即便知曉,也沒有去翻譯過來,以保持自己崇高的地位。而這佛五百弟子,也就是後世的五百羅漢。古天竺慣用‘五百’、‘八萬四’來形容眾多的意思。例如這五百比丘,五百弟子,五百阿羅漢,都是在佛經中經常出現的數字。洞林寺,位於滎陽。與雒陽白馬寺,西山香山寺並稱中國最為古老的三大佛寺。洞林寺也是興建於永平年間,不過比白馬寺略遲,屬於白馬寺的分支。供奉釋迦摩尼,所以求五百弟子佛像,倒也正常。隻不過,似洞林寺不得擅造佛像,必須由白馬寺批準,並由白馬寺監造。如今白馬寺沒有得到朝廷認可,就算是造成了,也無法運送。特彆是在太平道之後,朝廷對這種宗教傳法,一直處於謹慎狀態。如果在路上被查到,很有可能會被就地銷毀……陳群點頭道:“此事我會留意……不過還需上奏鴻臚寺,恐怕需要些時間。”“隻要陳縣令當心就好,否則我寺中五百弟子像已經造好,卻遲遲不得運送,也是一樁麻煩。”玄碩點到為止,沒有再討論下去。至於陳群什麼時候上書,什麼時候批準,他不會詢問。似陳群這樣的人物,既然答應下來,自然不會反悔。想必玄碩相陪,也就是為了陳群這句話。曹朋一旁靜靜聆聽,一路上也不曾開口打斷。一行人不知不覺,便來到了菊花庵外,雲層中的雷聲更急,隱隱間,可看到銀蛇在烏雲中流轉。大雨,將至!嶽關帶著弟子,小比丘雪蓮在庵外恭候。隻見她,秀發披肩,襯托出肌膚白|嫩。一張粉靨,顯是經過仔細修飾,彎彎柳葉眉,一雙桃花眼,眸光閃動,勾人魂魄。一襲青色緇衣披在身上,風拂過,撩起衣袂,隱約可見一雙修長白皙的美|腿,若隱若現。凹凸有致的曲線,隨緇衣抖動而若隱若現,更顯誘人之色。見陳群等人過來,嶽關邁蓮步,款款走下門階。她躬身一揖,“小尼見過雒陽令,曹北部。”當她身體向前傾的刹那,修長的頸子勾出一道動人曲線。隔著寬鬆的緇衣,可以看到那白皙下麵,兩團豐腴……陳群見嶽關,不由得眼睛一亮。這女子,舉手投足間,莫不流露出勾人魂魄的風情,當真是,當真是……傾城傾國的妖孽。曹朋輕輕咳嗽了一聲,陳群才算是回過神來。與嶽關見過之後,嶽關在前麵領路,隻見豐臀在緇衣下婀娜,將那背影勾勒的,勾勒的……陳群壓低聲音道:“如此尤物,可比衛靈公之南子。”衛靈公是春秋時衛國的之主,他有一美豔妃子,命宋南,也就是史書裡記載的南子。史書中,評價南子‘美而淫’。《論語·雍也》也有一段記載:子見南子,子路不悅。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厭之,天厭之。意思是說,孔子在衛國得南子召見,他的學生子路很不高興。孔子不得已甚至發誓表白心跡……其實,曹朋讀到這一段的時候,不免覺得有些怪異。老師見了一個女人,就要想學生發誓?那這位老師不免做的太過於憋屈,子路這學生也太霸道。事實上,孔子見南子,到後世也是一大謎團。東漢大儒王充在《論衡》中,更直接懷疑,孔子和南子是否真的有一腿?這也許是誰也無法查明的一大緋聞吧……曹朋笑了,輕聲道:“兄願公子朝,亦或孔仲尼?”公子朝,是南子的情人,同時還是衛靈公的男寵。他和南子一朝雲雨之後,甚至私奔逃亡,哪知道卻被衛靈公請回來,三人行,樂融融。陳群聞聽,頓時劇烈的咳嗽起來。嶽關停下腳步,回頭看去,“陳雒陽,有恙乎?”你身體不舒服嗎?曹朋笑道:“沒事兒,沒事兒,陳雒陽隻是一時激動,故而咳嗽。”“激動?”嶽關美目秋波轉動,疑惑的看了陳群一眼。陳群連忙擺手,“真的沒事兒,休聽曹北部胡言亂語。”說罷,他狠狠的瞪了曹朋一眼。嶽關有點糊塗,但既然陳群說了沒事兒,她也不好再詢問。“你這家夥,休拿聖人取笑。”曹朋嘿嘿直笑,閉口不言。菊花庵麵積不大,正對山門一座佛堂。佛堂一邊,是三間禪房。穿過槅門,進入後院。這後院緊鄰佛堂,是一個庭院,也是嶽關的住所。庭院旁邊,有一個花池,池中建有一座水榭,大約百十平方的麵積。此時,水榭中已有不少人,紛紛走出相迎。曹朋一眼看去,有熟人,也有幾張陌生的麵孔。赤忠,張泰赫然在列,此外尚有兩個男子,一個大約有四十多歲,胖乎乎的,頗有富態像。而另一個,卻是個青年,麵容陰沉,不苟言笑。“其實,我覺得公子朝比較好。”陳群上前與眾人相見,不過在邁步腳步之前,突然對曹朋說了一句。曹朋腳下一個踉蹌,陡然間生出哭笑不得的感受。這陳長文,還真是……不過這樣的性格,倒是頗合曹朋心意。他搖搖頭,邁步上前。中年人,名叫蘇威,河間人。而青年呢,姓陳。不過不是陳群的‘陳’,而是陳蕃的‘陳’。一個潁川,一個汝南平輿,兩者沒有任何聯係。蘇威是雒陽一位大賈,也是河間蘇家族人。河間蘇家?不知為什麼,曹朋的腦海中,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心中不由得有些疑惑:早先我在雒陽城門內看見的那人,究竟是看錯了?亦或者就是他呢?深邃的目光,在蘇威身上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