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越來越難走,都是盤山的公路。司機一邊開著還一邊說:“我聽說那裡在申請什麼世界自然遺產呢,說不定十年後啊,這裡就成名勝了,到時候路肯定會好很多。”紀憶本以為會看到一直聽說的藏族房子,季成陽卻告訴她,今晚去的地方並非是稻城。紀憶這才想起來,暖暖說過,今晚會到他一個親戚家。聽上去暖暖也不知道這個親戚,那應該就是季成陽媽媽那邊的人吧?太陽快落山的時候,終於進了一個不大的小鎮。車沿著老街開進去,路是各種長條石板拚接而成的,有些稍許的顛簸,她隔著窗戶看過來,紅色的木門和牆,還有蕩來蕩去的燈籠。等車轉過幾個彎,已經開到了土路上,再開下去就是河溝和大片的雜草叢了。最後停下來,司機問季成陽,是不是這裡時,他竟然意外地沒有立刻回答。紀憶下車,跟著季成陽先走進了院子的大門,剛才邁進去,忽然就有“汪汪汪”的犬吠。天啊……她看著麵前特彆高大的一隻黑狗,腿頓時就軟了。季成陽一伸手,就把她護到了身後。“小黑!”有個老婆婆的聲音在製止那隻狗,然後人就也掀開棉門簾子,走了出來。老婆婆看到季成陽一行人,先是愣了愣神,再仔細去看季成陽,忽然就眼睛明顯睜大了,甚至還能看她眼角有淚要湧出來……“陽陽,是陽陽嗎……”季成陽應了一聲,叫了聲“姨婆”。姨婆腿腳有些不利索,還是快著步子走過來,不斷去看季成陽,在幾句激動的追問後,終於視線落在了紀憶身上:“這是……他們家的孩子?”“不是。”季成陽否認。姨婆摸摸紀憶的臉,她很聽話,沒有躲。其實她剛才想過,是不是該有彆的稱呼,畢竟自己是要叫季成陽小叔的……可是小叔的姨婆應該叫什麼呢,她真的不知道。於是就小聲,跟著季成陽也叫了聲姨婆。“這是季家給你找的小媳婦?”……雖然姨婆說的話口音很奇怪,但她還是聽懂這句了,瞬間就懵了。季成陽也是一怔,忽然就笑了:“不是,這是彆人家的孩子。”姨婆疑惑,那怎麼跟著叫我姨婆呢?不過她也沒有追問,忙將一行人都讓到了屋子裡。開車的司機和兵都是四川人,聊了兩句就熟悉了,季成陽似乎是聽得懂他們的方言,但也不太會說了,就在一旁烤火。後來晚上就來了很多的人,季成陽怕她不習慣,就讓她在裡屋坐著看電視。沒有多少台,紀憶撥了會遙控器就覺得沒意思了,索性把書包裡的卷子都拿出來,鋪滿了床,季成陽到快要睡覺時候走進來,就看著她在黃色的燈光下,握著筆,牙齒還咬著透明的筆帽,似乎被題難倒了。還不到一米五的身高,又瘦,縮著趴在卷子堆裡,隻是一小團。影子更是細小。“不會了?”他走到她的身邊坐下來。“嗯。”她有些期盼地把卷子推給他,指了指一個題目。他看了眼題目,聲音平淡地說:“y≤0或y≥4。”“……沒有解題步驟,是零分。”“為什麼?”季成陽接過她的筆,在她的草稿本上開始寫解題步驟。寫得很潦草,隻能大概把能想到的寫出來。“不知道……我以前就因為沒有步驟拿過零分,答案對也沒有用,”紀憶也很苦悶,看著他寫得東西,大概懂了意思,可是還要自己去添加很多,“跳過步驟……也會扣分。”季成陽頓了頓,又好脾氣地重新寫了一遍,詳細了多。“還要寫……很多文字,不光是公式……”“比如?”他是真的忘記了高中時代需要怎麼去解題。“比如,”她認真告訴他,“最後這句,你不能寫‘C縱取值y≤0或y≥4’,要寫‘C的縱坐標取值範圍是……y≤0或y≥4’。”……他終於無奈地微微笑起來:“是不是我到你們班,也會被老師叫走罰站?”“……估計是。”紀憶實話實說。她等了他一晚上,都沒好意思問他廁所在哪裡,這時候聊了半天,終於覺得自己一定必須要去廁所了,才特彆不好意思地問他:“你知道……姨婆家的廁所在哪裡嗎?”季成陽又是一怔,想起她自從到了這裡都沒去廁所……估計小孩子忍壞了吧?他有些內疚,帶著她走出去。水泥台上空有一根繩子,上邊懸著一個黃色燈泡,照亮了大半院子,狗也被栓了起來,應該沒什麼問題了。他指了指院子角落的磚牆小屋:“快去吧,我在這裡等你。”那裡啊?紀憶走過去,燈光越來越暗,她順著小路走到磚牆前,已經暗的隻剩下月光。裡邊黑漆漆的,沒有門。好可怕。可是季成陽在身後看著自己呢。紀憶終於在巨大的“我不能添麻煩我不能丟人”的信念下走了進去,真的是農村的老式廁所,她匆匆入,又匆匆跑出來,竟然發現連院子裡的燈光都沒有了,而且院子裡沒有任何人影了。就這麼一眼,手腳都涼了。季成陽呢?小季叔叔呢……太可怕了,怎麼和鬼片一樣,老舊的院子,還有狗輕吠的聲音。沒有人,一個都沒有。“西西?”有聲音在大門口叫她,人影走過來。紀憶猛轉過身發現是他,立刻就撲上去,緊緊抱住他的腰,把臉深深埋在他黑色的羊絨衫上,嚇得手腳都軟了:“你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