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宋典章感動得熱淚盈眶,聲音哽咽:“我就知道冉兒你定是舍不得我,定是明白我的委屈,明白我與你一般,亦是被蒙騙……”
宋典章不願離得如此之遠對崔冉訴衷情表達自己的心意,他就要抬腳上前,猛然想到自己如今這落魄不堪的樣子,隻覺得羞愧難當,無地自容,恨不得徹底遠離崔冉視野。
可一想到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機會,他又忙將那屈指可數的自尊心拋之腦後。
宋典章裝模作樣的整理儀容,努力使自己看上去體麵儒雅些,而後他忍著鑽心蝕骨的痛一步一步極為緩慢的來到馬車前,而後抬起頭來,將自認為很帥的側臉露給崔冉看。
他自以為自己還是那個儒雅風流的樞密使,太傅之子,卻不知如今的自己早已落魄,渾身上下又是血漬又是泥濘,還散發著一股不太好聞的氣味。
尤其是他那張臉上,那醒目鮮明的烙印,實在是有損儀容。
可他選擇性的忽視。
他不裝模作樣還好,一這樣做,倒像是跳梁小醜般醜態百出。
可宋典章毫不知情,也絲毫意識不到今非昔比。
待裝出一副情深不移的模樣後,宋典章緩緩抬頭望向崔冉,一臉的悔之晚矣:“冉兒,我知我從前糊塗,我知我從前實在該死,我知我辜負了你一顆真心,我亦知我枉為人父,枉為人夫,我知我死一千次一萬次也不足惜……”
宋典章站在馬車前,尊嚴麵子他全然不顧,他隻知這是自己唯一懺悔贖罪的機會,他必得好好珍惜。
所以深知崔冉愛聽什麼的她,自然是挑揀一些她愛聽的話來說。
女人嘛,無非就是聽一聽男人滿心悔過,悔不當初的話。
等聽得爽了,心中的氣消了,自然是前塵往事一筆勾銷,夫妻恩愛和睦。
宋典章全然沉浸在自我感動的世界裡,渾然沒注意崔冉等人看他的眼神,極其冷漠。
也未曾意識到他如今有多醜陋。
“冉兒,有一事,我定要告訴你。”宋典章劈裡啪啦說了半天的懺悔話,卻得不到崔冉任何回應,他倒也不在意,隻是理所當然認為自己說了,崔冉也知道了,如此便好。
宋典章如今是求人態度,姿態上自然是放得極地,也不敢在崔冉麵前拿喬。
自顧自的打開話匣子後,宋典章被沒有保留的,一股腦將得知的事全盤托出:“冉兒,我們的孩子,他們其實沒有死。”
崔冉原是無動於衷的,可聽到這裡,她那沒有任何變化的臉上終是有了一絲變化。
但這抹異色稍縱即逝,快得宋典章還沒捕捉到便已了無蹤影。
“冉兒,你信我,我絕對不會騙你。”意識到這話不對,宋典章忙舉起手發誓:“我對天發誓,我對你絕無半句虛假。若我有半句虛假,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宋典章發了毒誓後,他忙道:“冉兒,你求求你爹,求求嶽父大人,求求大舅子,去求求他們派人去尋找我們孩子。我們孩子,他們還活在人世,他們日後必能人前人後皆顯貴。”
“冉兒,太傅府能否東山再起,榮華再續,就看我們的孩子了。”宋典章伸手想要去拉崔冉,待看見自己臟兮兮的手後,他縮了回去,目光誠懇急切的看著眼前人:“冉兒,你信我一次,再信我一次。我對你,再不敢有半點虛情假意了。”
整個過程,崔冉沒出聲打斷宋典章絮絮叨叨。
蘇酥知曉崔冉是存心看宋典章笑話,自是不吱聲。
至於糖糖,她看宋典章,完全不是女兒看老子,而是看仇人一般仇視。
崔冉麵無表情的看著急不可耐的宋典章,雲淡風輕問了一句:“說完了?”
“說完……”宋典章剛要點頭說是,卻猛然反應過來崔冉的態度不對,他朝人看去,似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人對他會如此淡漠疏離,他試探性的喊了一聲:“冉兒?”
“冉兒(冉兒)。”
馬車裡的崔冉還未回應宋典章,便有兩道虛弱無力的聲音響起。
原來,是那宋太傅與宋老夫人,他二老幽幽醒來,便聽到宋典章叭叭說了半天,他們費了好大的勁才從話裡理解過來是怎麼回事。
再三確認真的是崔冉後,二老顧不得要了他們半條命的傷勢,相互攙扶著,在齜牙咧嘴痛不欲生下站起身,拖著沉重的身體緩緩來到宋典章身後。
宋太傅顫巍巍的抬起頭來,他傷勢重,雖說血是止住了,可一張老臉毫無血色。
“然而……”宋太傅艱難的朝崔冉看去,他如今是說話都覺費勁,全靠一股毅力強撐自己站著,“爹知道錯了,你原諒爹吧,再給爹一次將功贖過的機會,好不好?”
宋老夫人一手扶著宋太傅,一手抹去眼淚,觸及臉上烙印,痛得她渾身一顫,她齜牙咧嘴的看向崔冉,“冉兒,我和你爹還有典兒都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們吧。你回來,回來和典兒好好過日子,將你們孩兒找回來一家團聚。”
“喲,老人家好大的臉啊,怎麼一把年紀了不知羞臊,淨說些沒皮沒臉的胡話?”蘇酥可是聽不下去了,左右笑話也看了,自是不慣著這一家三口:“你們怕不是被打得頭腦糊塗不記事了,我家冉兒可與你們沒有半分關係,你們彆來這裡死皮賴臉的攀關係。”
蘇酥上下打量宋太傅一家三口,抬手厭棄的捂住口鼻:“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宋太傅一家三口被蘇酥將尊嚴踩在腳底下踐踏,若是換作平時,他們早暴跳如雷。
可今非昔比,他們如何敢。
崔冉麵上有了笑,她眼神冷漠的看著宋太傅一家三口,終是開口:“我不僅知道我的孩子相安無事,我還知道他們是誰,如今身處何地。”
宋典章聞言,麵上一喜,“那……”
“可這一切,又跟你有什麼關係呢?”崔冉慢悠悠的看著宋典章,她輕諷一笑:“你怕是忘了,你的好兒子好女兒,正與給你戴了綠帽子的奸夫跑了呢。”
宋典章渾身一顫,他不可置信的看著崔冉,大腦飛速運轉,他連連往後退了幾步,而後滿臉不相信的質問崔冉:“是你,是你讓人煽風點火,讓我怒火中燒去找許達他們算賬……”
後知後覺的宋典章猛地打了一個冷顫,“你好狠,你好狠!”
麵對宋典章的倒打一耙,崔冉冷笑一聲,“不及你半點狠。”
崔冉將手伸出窗外,向下一翻,手心裡的幾枚銅錢便向下落。
銅錢掉落在地,發出清脆聲響,滾到宋典章腳邊停下。
“這出戲演得好,賞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