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坡驚現黑色人骨(1 / 1)

滕鵬飛曾經在殯儀館脫口而出的話果然犯了忌,凡是犯忌必有重大案件出現,這種事屢試不爽。連續多日暴雨,長青縣各地山體滑坡事件頻發。長青縣和江州市區交界處的二道拐村,一名老村民身披雨衣,肩扛鋤頭,沿泥結石公路走向山坡。泥結石公路路麵被水浸透,老村民滿腳稀泥,走起路來極不爽快。昨夜,山腰處滑坡,滑落的泥土阻斷了公路水溝。山水改道,直接衝入山溝大田。山水衝入大田,帶來大量山石,帶走肥力,必將嚴重影響大田產量。老村民等到雨水稍停,便上山清理阻斷公路的泥土。挖了幾鋤頭,老村民發現泥土中有骨頭。他最初不在意,又挖了幾鋤頭,土裡忽然滾出來一顆黝黑人頭,兩隻空眼眶直愣愣地瞪著老村民。“啥子鬼!”老村民叫了一聲,如觸電般扔掉鋤頭,跌跌撞撞地跑下山。他走進山口處的小賣部,大口喘著粗氣,道:“給支書打電話,老子挖到一個死人腦殼。”一個胖女人好奇地問:“死人腦殼,在哪裡?”老村民驚魂未定,指了指山坡,道:“昨天滑坡,泥巴堵了公路,我去掏水溝,挖出死人腦殼。腦殼上沒的肉,就是一個骨頭,黑麻麻的,嚇人得很。”胖女人笑道:“死人腦殼都是灰色的,哪有黑的,你龜兒子是不是騙我?”“我兒騙你!”老村民賭咒發誓道。“你龜兒子經常拍胸脯吹牛皮,說自己膽大包天,結果是騸雞公打掰掰——提虛勁,臉青麵黑的,硬是被嚇慘了。”胖女人給村支書撥打電話時,笑得很是歡暢。老村民慢慢緩過勁來,罵道:“大田也有你家的,我為好不得好,反而遭狗咬。幸好是我去挖水溝,如果是你男人看見死人腦殼,爬都爬不回來。”村支書老劉當過兵,做過生意,是村裡為數不多的壯勞力。他接到電話,打著傘,急匆匆來到二道拐,看了一眼稀泥裡的黑色頭骨後,便給派出所打電話。派出所民警到達現場時,村支書和幾個老年村民還守在公路邊。出警的派出所民警頭發花白,蹲在泥堆前觀察了灰黑色頭骨,道:“這案子難度大,一般人辦不了,估計又得由支隊接手。”江州刑警支隊接到市公安局指揮中心通知後,副局長宮建民、常務副支隊長陳陽、副大隊長滕鵬飛、重案大隊偵查員、勘查技術人員和法醫以最快速度來到現場。按照慣例,勘查技術人員首先進入現場。宮建民、陳陽、滕鵬飛等人退到一邊,旁觀技術人員勘查現場。陳陽遠遠地看了一眼黑森森的頭骨,罵了一句:“媽喲,剛剛抓住杜強,破了黃大磊案和吳開軍案,以為能輕鬆幾天,案子又來了。”滕鵬飛背著手,慢悠悠地道:“人類社會出現以來,不管是太平盛世還是天災戰亂,刑事案件都沒有斷絕。有案子才是正常的,真沒有案子,我們就失業了,隻能喝西北風。”黑色骨頭非同尋常,宮建民臉上沒有表情。小雨滴飄下來,在臉上聚成水團,慢慢往下滾。他抹了抹臉上的水滴,道:“滕麻子的話有道理,話醜理端。江州幾百萬人口,按照每十萬人命案發案數二點五來算,每年總得有好幾十件命案,每個月攤下來得有好幾起。按照江州市局規定,凡是市區範圍內的大案要案都得送到重案大隊,你這個大隊長想偷懶,門都沒有!”現場是滑坡地帶,屍體已經完全白骨化,骨頭發黑,尋常案發現場的指紋、腳印等統統沒有。技術室老譚、小林、小楊和幾個年輕偵查員,小心翼翼翻找現場,尋找泥土中有可能存在的蛛絲馬跡,揀出來的屍骨由湯柳負責收集。警察到來後,村民聞訊而來,在現場圍觀。湯柳不便在現場擺弄人骨,準備將人骨裝進袋子,帶回殯儀館再慢慢檢查和拚接。村民們沒有料到擺弄人骨的警察是年輕女子,站在遠處,緊盯著便衣女警察的一舉一動,議論紛紛。“這個女警察膽子好大,晚上會不會做噩夢?”“她嫁人沒有?如果沒嫁人,誰敢接這種婆娘。”“你想得倒美,女警察長得這麼俊,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滕鵬飛突然走過來,拿起顱骨,舉到眼前看了看,隨後從眼孔裡抽出一條樹根。他拿起樹根準備請周邊村民辨認,剛走到警戒線處,圍觀村民就如看到怪獸一般快速後退。滕鵬飛拉下口罩,露出鼻子和嘴巴,大聲道:“這是什麼樹的樹根,有誰認識?彆退,你們這些大老爺們怕什麼!”有一個滿臉胡須的村民被眾村民推了過來。他大著膽子,湊過來看了一眼,道:“這是青楓樹的根。”他又指了指被埋了大部分的小樹,道:“就是那種樹,本地雜樹。”滑坡的泥土裡倒著四株青楓樹,皆有碗口粗細。滕鵬飛問:“這樹長了幾年?”胡須村民道:“三到四年。”滕鵬飛又問:“你怎麼知道?”胡須村民道:“我在集體林場工作過。”警方離開後,村民們都在談論擺弄骨頭的女警察和麻子警察,在佩服他們膽子大的同時,都覺得他們的家人跟他們生活在一起定會做噩夢。滕鵬飛放下顱骨,拍了拍手,把村支書叫到一邊,先散了煙,再問道:“劉書記,這條公路通向哪裡?”村支書老劉道:“以前是通往老鉛鋅礦,是專用道。現在鉛鋅礦新修了公路,不走這邊了,基本上是村裡在維修。”滕鵬飛道:“你們村,或者周邊村社,有沒有失蹤的人?”老劉抽了口煙,道:“沒有聽說誰家走失了人。丟了人,這在村裡是大事,我肯定知道。”這兩年,命案現場必定會出現朱林和侯大利。吳煜案發時,朱林、侯大利諸人恰好在審訊杜強。今天,陳陽在現場沒有見到這兩人,自言自語道:“沒有通知105專案組?”宮建民淡淡地道:“專案組職責是偵辦命案積案,他們在調查楊帆案。二道拐這個案子,你是什麼想法?”“屍體應該被燒過,燒得很嚴重,他殺的可能性最大,大概率不是第一現場,但應該是焚燒現場。從村民表情以及現場情況來看,遇害者應該不是本村村民。這個案子線索少、難度大,若是勘查和屍檢找不到線索,隻能從失蹤人口倒查。”陳陽是重案大隊的老偵查員,見多識廣,儘管勘查報告、法醫報告和調查走訪還沒有完成,也能憑著經驗得出一些基本結論。“和我想的差不多。”宮建民指了指在旁邊與村民聊天的滕鵬飛,道,“吳煜案辦得漂亮,很快可以移送起訴。這個黑骨案不好搞,難度很大,滕麻子是鐵腦殼,做了大隊長,還在天天嚷著一組沒有撈著大案。這次還是由一組來辦,讓苗偉和李明鬆口氣。這一年多時間,大案不斷,他們壓力太大了。另一方麵,一組組長侯大利是新人,得壓壓擔子,增加一些鍛煉機會,案件難度越大,越能把他這把刀打磨得鋒利。”說到這裡,宮建民想起滕鵬飛以前為了搶案子做的一係列“小動作”,笑道:“不少一線單位都在躲案子,這小子主動搶大案,很難得,是稀有品種。以後我們還是要形成競爭機製,讓一組、二組和三組競爭起來,激發內部活力。”重案大隊一組、二組和三組之間的競爭格局是原支隊長朱林設置的。朱林退居二線後,三個小組間的競爭格局並沒有消失,由於一組最為強勢,是三個小組中的優等生,所以形成了二組和三組聯合對抗一組的局麵。滕鵬飛被借調到省廳後,一組競爭力明顯下降,朱建偉案、杜文麗案、黃衛案、吳開軍案和黃大磊案被二組和三組瓜分。滕鵬飛回歸,在支隊長和政委麵前大發牢騷,以一組組長身份搶到了吳煜案。如今形勢稍稍發生變化,滕鵬飛成了重案大隊長,不管一組、二組還是三組誰來辦這個案子,都在他的領導之下。勘查結束時,陰雲一掃而光,天空格外晴朗,空氣中負氧離子多到爆表。刑警們撤離現場後,村支書老劉買來一盤大鞭炮,在二道拐驅邪。驅邪後,他帶著村民準備清理滑坡的泥土,防止再下暴雨。正準備動手時,滕鵬飛和探長杜峰回到現場。“這堆泥土還有用,你們暫時彆動。”滕鵬飛給村支書老劉發了一支煙。滿臉麻子的刑警大隊長臉色黝黑,身體壯實,相貌接地氣,談吐爽直,很對村支書的胃口。老劉接過煙,掏出打火機,給滕鵬飛點上,道:“滕大隊,水溝不挖出來,下大雨,水還會衝進田裡。這一灣都是大田,被水衝了,這幾年都會有損失,我們社員靠天靠地,承擔不起。”“我們要派人挖走這些泥土,給你們省點力氣。”滕鵬飛看了看手表,對跟在身邊的杜峰道,“這事交給你,找輛車,把所有泥土弄到老訓練場去,細細過篩。”得知城裡警察要帶走堆在公路上的泥土,老劉熱情地邀請滕鵬飛到家裡吃飯。滕鵬飛下午還要開會,散了一圈煙,告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