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峰眉頭擰在了一起,手臂上布滿著傷痕,汗水和血水在身體上交織著。他陰沉沉地看著應覃,嚴厲地說道:“所以你永遠都不會有一個為你舍命的朋友!像你這樣的人隻會被拋棄,沒有人會同情你!比起為了彆人犧牲生命的那些人,你永遠都是可悲的。”應覃冷笑道:“我才不像你們這麼道貌岸然,虛情假意。人死了就是死了,與其成為彆人的墊腳石,不如爭取好好活下去,隻有活著的人,才會有話語權。”這時秦奮走了過來,坐到應覃的對麵,同樣身為說話尖酸刻薄的人,他拍了拍徐峰的肩膀,問他要了根煙抽了起來,他皺褶劍眉,笑著對徐峰說:“彆跟他費那麼多話了,你是說不過他的,瘋子的思維我們正常人是理解不了的。”秦奮對應覃並不太熟悉,當時在輪船上也沒說過話,隻知道這位是個有錢的大老板,是蔣霏的上司,現在才知道他和程蕾一樣,也是幕後黑手。他對著應覃吐出一口煙,嘴角的弧度透著淡淡的涼薄,“我知道你們有錢人喜歡把我們窮光蛋的命看得很不值錢,不過我就是想告訴你,你們的錢都是從我們這些窮光蛋身上榨出來的,換句話說你還得管我叫一聲恩人,所以在這裡少跟老子充老大,你死不死,是我們這些你瞧不上的人一句話而已。”秦奮愜意地吞雲吐霧了幾次,嗬嗬笑著。應覃一時間竟無話可說。高毅悄悄拉了拉蔣霏胳膊,對她道:“彆在意應覃的話,他就是胡說八道,不會管彆人死活。我們商量個事吧,徐峰、林浩,你們都進來。”除了耿軍留在屋子裡看著應覃,高毅把幾個人都叫到了另外一間休息室內,鄭重地告訴了他們解藥試劑的事。他拿出了三管試劑,告訴他們隻能救三個,讓他們決定救哪三個。蔣霏心裡一陣狂喜,包括徐峰,林浩,他們簡直難以置信,會有這樣的好事!如果不是高毅親口說出來,他們絕對不會相信的!可是把活的機會讓給誰呢?高毅提醒道:“你們快做決定吧,越快注射效果越好。”蔣霏靠在桌腳上,徐峰跨步端正地立著,林浩焦躁不安地在屋子裡走來走去。真不好決定啊!高毅道:“很難決定嗎?在場就三個人,你們每個人留一支,就這麼簡單的事。”“於鶴立不能死,他受的傷太重,需要第二支試管才能保住他的性命。於鶴立是當年曾經開發這個係統的人,隻有他才知道這個係統的漏洞和破解方法,他現在受傷最嚴重,必須救他,否則我們沒有任何人知道怎麼能走出這個鬼地方,我們必須保證他能活著。”林浩說。沒有人說話,徐峰看向林浩,“林浩,你拿一支,你得活下去,他們還需要你帶領著大家逃出去呢。”林浩看了眼蔣霏,沒有說話,默默地接過那支注射器。“剩下的這一支,我帶回去給胡娜。”“為什麼?”蔣霏猛地抬頭,他很難想象徐峰會說出這句話來,“為什麼?”“蔣霏,你先冷靜一點,你聽我說,胡娜是程蕾的得力助手,她知道所有被程蕾關押的人在哪兒,隻有胡娜在,我們才能找到那些失蹤的人他們究竟在哪裡。我已經救不回梓琳,但是我不希望她的不幸在彆人身上重複上演,這樣我也會很難過的。”蔣霏快速否決,她退後到角落裡,脊背貼著牆壁,慢慢坐了下去,“你不能死!你不能死!”蔣霏用手背一次次擦著眼淚,可就是止不住,她抬頭近乎哀求,“徐峰,你怎麼可以輕易放棄你的生命,怎麼可以輕易放棄我們的未來!你不能死,你說過要和我一起出去的,我們以前錯過了那麼多,在這裡經曆了那麼多之後,我不想再錯過你,我不想再失去我們應該一起擁有的東西!你懂不懂!”蔣霏起身說著就要出去,徐峰拉住了她的胳膊:“蔣霏,我們現在必須儘快想辦法離開這裡,如果再耽誤時間,我們很可能會再次陷入包圍,蔣霏,不要任性!”蔣霏掙脫了他的鉗製,從他手裡奪過了那瓶試劑,她的手按在了門把上,但是沒有打開,她回頭盯著徐峰:“我不允許你為了一個不值得的人,放棄自己的生命,我們自己可以找到那些被困住的人,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蔣霏紅著眼睛,她的態度很強硬。“蔣霏,我們不能為了個人的生死罔顧所有人的性命,否則我們和應覃又有什麼區彆呢?”徐峰堅持著自己的觀點,他希望蔣霏可以理解他的心情,他做出這樣的決定也是萬分艱難的。蔣霏的手縮了回去,徐峰的話像刀子一樣剮著她,對和錯,該與不該,她是分不清楚了,她不知道什麼是最好的。她走回了牆角,頹廢地靠著牆邊,仰著脖子,雙目憔悴。徐峰沉默地打開了會議室的門,就讓他來做這個該死的決定吧。耿軍的目光射了過來,應覃的話回響他耳畔,在徐峰三人進入房間商量什麼的時候,應覃已經告訴了他們在商量關於解藥的事情。耿軍的心情很複雜,這裡每一個人其實都被感染了,隻是嚴重與否的問題,每一個人都需要那瓶解藥,但是徐峰他們會把解藥給誰呢?隻有三個人可以依靠解藥繼續活下去,他們會讓誰活下來?耿軍的心門打開的一刹那緊箍著,他心中的希望被燃起,可又搖曳著仿佛將要熄滅。徐峰打開了門,此刻總控室的目光都聚集了他們的身上。秦奮、鄧榮發、劉毅、於鶴立、胡娜、應覃,他們或熱切,或疑惑,或憂慮,或好奇,或看好戲,各種神態。徐峰仿佛被卡住了喉嚨一般,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他原本打算果斷敲定活下來的人,可是看到他們的神情,他們每一個受傷的人都有活下去的權利,都曾因為他將變成機械人,他忽然又覺得私自決定何嘗不殘忍。最終他退後了一步,對著高毅道:“把真相告訴他們吧。”高毅有些意外,原本以為徐峰已經內定了然後秘密執行,可他打開門之後卻這樣說。高毅猶豫地道:“我們研究所研製出了一種解藥可以解毒,但是隻有三瓶,隻能救三個被咬傷的,可是你們當中有5個人被咬傷,所以你們商量一下吧,儘快決定。”高毅說完了,仿佛放下了一塊大石頭,他長長呼出一口氣,原來私自內定這件事他也是有壓力的。徐峰補充道:“於鶴立必須活下來,他知道怎麼和外界取得聯係,其餘兩個機會你們隨意。”應覃笑著說:“我也知道怎麼和外麵取得聯係,可以幫你們省出一瓶解藥,於鶴立不是必須活下去的人。”於鶴立道低著頭,沉吟道:“我是個罪人,不配擁有活下去的權利,還是把藥讓給那些更需要的人吧。”“就是!憑什麼把藥給他,要給應該留給更有用的人!”鄧榮發反駁道,徐峰冷冰冰斥責道:“就算他知道怎麼聯係,難道你會相信他嗎?彆忘了,他可是害慘我們的元凶之一,他隻會自己逃跑而已!”應覃臉上的肌肉一抽,他盯著徐峰,臉上似笑非笑。耿軍不斷監視著外麵的情況,他的T恤背後都濕透了,他不停拉起胸前的衣服擦著臉上的汗水,“你們彆爭了,先來看看這裡吧,外麵的閘門快頂不住了,你們看,地下室倉庫有一道門已經打開了,那些還沒被殺光的機械人已經進入了倉庫裡了。”耿軍這麼一說,大家停止了爭論一起圍了過來。情況比想象中的要糟,他們看到閘門外的吊橋已經放了下去,東區、西區的象限閘門已經被打開,有幾輛車驚慌失措地往外逃,人群裡起了內訌,有些要外逃,有些不同意,於是相互開槍。有四輛吉普車衝了出去,第五輛車開到一半,被落下的閘門給懶腰壓碎,緊接著那名關門的士兵被圍上的機械人包圍。又一輛車子趁亂開了過來,他們射倒了包圍士兵的機械人,搶走了他身上的門卡,再次將門打開,打開了之後並沒有關上,車子就衝出了避難所,幾輛吉普車堵吊橋上,橫衝直撞,變異者們像一隻隻蝙蝠那樣吸附車子上。吉普車衝入了護城河當中,掀起大片的水花,逃亡者們開不過去,尖叫著將車往回開……他們沒有想到外麵是這樣一副情景,可是變異者們擋住了他們的去路,它們貼擋風玻璃上,無數隻拳頭將玻璃擊碎,堅固的屏障就像粘鏈的蛋殼一般軟弱無力,人們根本看不到路,車子以80邁的速度撞到了高壓電網上,轟隆一聲……緊接著變異者們從那道打開的門閘裡像潮水一般湧入。每個人看到這個情景的都感到冷颼颼的,每個人的腦海中或多或少都會閃過“完了”兩個字。應覃又開始冷嘲熱諷:“愚蠢的下等人類終於毀在了自己手裡,這倒是一句真理。”他們又看到一批人,為數不多,紛紛往倉庫門口逃去,變異者機械人兩麵夾攻,每隔兩秒鐘就有一個被撲倒,不到一分鐘全軍覆沒。於鶴立衝向總控室的操作屏幕前,無奈地啟動了避難所封閉程序,他有一點猶豫,但是如果他再不啟動的話,變異者們就要攻進來了,現在避難所電源不足,無法開啟上下升降機,但是於鶴立依舊按下了確認鍵。隻見最頂層升起了一層透明的防護罩,就像玻璃那樣,不到一分鐘,他們聽到了很多撞擊聲,就好像天下落下雞蛋般的冰雹砸屋頂上的感覺。於鶴立坐倒在椅子上,仰著腦袋,長歎一聲:“好了,他們暫時進不來,但是我們也出不去了,不知道這個防護罩有多大的防護力,這裡的很多東西都是沒有經過實踐考驗的,我們如果不能想辦法離開這裡的話,下麵的水位不再上升的前提條件下,還是能夠支撐很多天的,二樓有很多食物。”應覃立刻否決了於鶴立的話:“我們需要食物,這些機械人也同樣需要食物,你以為我們能這裡躲很長時間嗎?”“你他媽給閉嘴!”林浩火大,“看見你老子就心煩!再不閉嘴,老子就堵上你的嘴!”應覃果然不說話了,他的腿已經不能行走了,他這個不受歡迎的人,挖苦嘲諷成了他唯一的樂趣。蔣霏看到了這一切,他們的處境越來越艱難,如果被動等待變異者攻進來,是真的沒有活路了,除非能夠在變異者攻進來之前找到逃生井,不管出口在哪裡,還是得先決定救誰。她蹲在徐峰麵前,捧著他的臉,慢慢對著他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徐峰顯得很高興,他提議將這三瓶東西留給他來解決,他一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結果。蔣霏點頭同意,和他額頭碰額頭,然後叮囑道:“要為自己爭取解藥。”徐峰點點答應:“給我們10分鐘。”於是這回換成5個受傷的重新進入了會議室,而將沒有受傷的阻隔在一道門外,蔣霏看著徐峰一臉輕鬆地走進去,心裡卻愈發變得沉重。他們進去沒多久,於鶴立就出來了,他說他們給他注射了一瓶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