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雯!”蔣毅從殘垣跳下,越過一隻被砸扁的油桶,穿過幾列鋼鐵骨架的縫隙,直奔遠處那棟建築。蕭櫟逐漸恢複視力,她也發現了兒子,一邊喊著讓兒子不要害怕,一邊緊跟蔣毅的步伐。蕭雯的嘴被毛巾塞著,隻能發出嗚嗚的回應。蔣毅衝到跟前,發現那是一間單層倉房,有三四米高,比兩側的建築略顯高大(兩側建築多已倒塌),保存得也相對完整。即便如此,牆體和樓板仍然腐蝕得千瘡百孔,地基亦被灌木撕裂,似乎一陣風就能把它吹到。由於大門倒塌且被磚瓦和藤蔓堵死,蔣毅從牆體的一個破口躍入,迅速找到步梯幾步衝上房頂,但綁架者和兒子都不見了。氣喘籲籲四下掃視,他發現殘垣和荒草身後還有一大片這樣的庫房,破損程度不等。在其中一間房頂上,他看到了所要追尋的目標:帶狼頭麵具的男子架著蕭雯,微微昂著下巴,似乎正在朝這邊發出冷笑。就在此刻,一股涼風直衝後頸,蔣毅側身閃避,借助騰出的空檔,看見一把閃著寒光的尖刀。襲擊者首輪撲空,隨即發起二次攻擊,可惜已經遲了,要知道,隻要戰局公平不失先機,一般人休想在正麵搏擊中占他的上風。因此,襲擊者暴露在空擋裡的手臂被蔣毅抓住,順勢一牽失去平衡。緊接著,蔣毅屈起左膝猛撞他的尾椎,右手輕輕一搡,對手便“噌”地從房頂飛了下去,墜在廢墟和灌木中間動彈不得。蔣毅瞥了一眼襲擊者,那家夥戴著狼頭麵具,不過從交手情況來看,絕不可能是阿文或阿武任何一個,充其量隻是他們手下的嘍囉。轉身欲下步梯,卻被一彪形大漢擋住,後者也戴有狼頭麵具,光膀赤膊,體毛茁壯,衝蔣毅一番捶胸頓足的威嚇,同時喉嚨裡嗷嗷直叫,活似一隻發情的大猩猩。對付眼前這位,要比對付剛才那家夥要費一些功夫。不想,蔣毅剛剛拉開陣勢,對手卻前後晃了晃,臉上的麵具跟著掉了下來。彪形大漢轉過頭,見身後有一女子,她的腳尖尚未從剛才那道漂亮的弧線裡完全收攏。這個女人便是隨後趕上的蕭櫟。彪形大漢吃了一驚,很難相信適才那紀重擊居然來自一位纖柔秀麗的女子。扭過頭他便開始後悔,果然,蔣毅力道十足的拳頭毫無征兆地襲來,精準地落上他剛剛轉回來、防備薄弱的咽喉部位。“大猩猩”不受控製地向後翻倒,砸塌一大截牆體,磚頭和水泥塊順著他的肩膀“嘩啦啦”散落。勿怪蔣大隊長乘人之危,這不是搏擊賽場,也不是會武比鬥,不需要什麼賽製規則,在正義麵對邪惡的時候,惟能執行毫不留情的秒殺,這是警察的義務,更是自保所必須。彪形大漢縱有不服,也隻能翻翻眼珠癱倒下去。“雯雯呢?”蕭櫟問。蔣毅不及細說,拽上蕭櫟往下狂奔。一番周折,蔣蕭二人跑到綁架者所在的那間倉房前,門內閃出兩個戴狼頭麵具的漢子。蔣毅隱隱感到不對:對方既然通知前來交易,何必如此躲躲閃閃?莫非這裡麵有什麼名堂?思考間,蕭櫟已率先發動攻擊,而眼前這兩位也屬酒囊飯袋之輩,根本輪不到蔣毅出手便被打發了。蔣毅徑直跨入倉門,通過步梯追上房頂,跟預料中相同,目標再度消失。蔣毅握著拳頭暗自切齒,忽然聽見一陣微弱的抽泣。循聲而望,看到一座高達二三十米的巨大鐵架,而蕭雯就吊在鐵架中央。鐵架下站著兩個男子,一個骨骼清瘦,一個身形魁梧,各戴一副金色的狼頭麵具。清瘦男子悠閒自得地把玩著一支手槍,魁梧男子手裡牽著一條繩索,而繩索的另一端就拴在蕭雯身上,隻要他一鬆手,兒子就會從高空墜落命喪黃泉!蔣毅縱身從倉頂跳下,這本是一個很平常的動作,但地麵布滿散碎的磚瓦和漚爛的木頭,一條嵌在廢墟中垂直向上的玻璃穿透皮鞋刺入他的腳掌。可他來不及查看傷勢,也未作片刻停留,強忍疼痛撲向懸吊兒子的那座鐵架。蕭櫟也看到了兒子,竭力甩開兩個嘍囉的糾纏,從另一個方向奔往鐵架。蔣毅率先抵達,他也端出了手槍,用槍口逼迫對方:“立刻放下我兒子!”魁梧男子充耳不聞,即便帶著麵具,也能感觸到他骨子裡散發出的凶煞之氣。清瘦男子上前一步,繼續把玩著手裡的槍:“放下可以,你得交出密室的鑰匙。”蔣毅毫不妥協再次命令道:“放下我兒子!”清瘦男子朝同伴挑了挑下巴,後者將多餘的繩索往手裡送了送,然後猛放手閘,蕭雯便蹦極一樣飛速直摔。情勢危急,蔣毅暴喝一聲上前搶奪繩索,但遭遇清瘦男子的阻擊。此時蕭櫟趕到迅速加入戰局,近乎瘋狂的逼搶令魁梧男子步步後退。蕭櫟速度奇快,魁梧男子一時不適當這種打法,被對方拽住繩索,另一端的蕭雯因驟然停止下降而淩空翻了個跟頭。魁梧男子挨了幾記拳腳,總算找到化解之策,借助力量大的優勢漸漸穩住戰局,二人各有進退勝負難分,隻是苦了懸吊在半空的蕭雯,他在繩索的拉鋸中忽上忽下驚恐萬狀。清瘦男子功夫一般,在蔣毅的鐵拳下惟能拚命閃躲騰挪,倉促中連手槍也給丟了。蔣毅得空遂衝蕭櫟施以援住,二人聯手擊退魁梧男子。蔣毅成功搶過繩索,正試圖把兒子放下,不料魁梧男子又反撲上來。為減少對兒子的折磨,蔣毅隻好把繩索綁在鐵架上,協同蕭櫟先專心抗敵。魁梧男子雖勇猛彪悍,但經不住蔣蕭二人的合力圍攻,眼看就要束手就擒。清瘦男子擔心壞了大計,乘蕭櫟不備從身後將她攔腰抱住,後者一個九十度的飛踢,正中其天靈蓋。清瘦男子怪叫一聲抱頭滾倒。魁梧男子稍一分神,被蔣毅踹到臉頰,麵具“嗖”地拋出老遠,露出真麵目來。蔣毅見過對方的照片,立刻意識到眼下二人正是阿文阿武兩兄弟,他冷冷一笑,口氣儘顯鄙夷:“大名鼎鼎的冥府雙煞,今日一見,不過爾爾。”阿武這一腳挨得有點發毛,經此一語更是怒火中燒,嘶吼著發動還擊。設法激怒對手,在破綻裡尋找空擋,這招還是跟蕭櫟學的。蔣毅抓住他呼呼生風的拳頭,右腿撩其雙腿間的要害,阿武深吸一口涼氣,臉上爆開的肌肉縮成一團。蔣毅揪住他的領子喝問:“那個女人呢,她在哪兒?”沒錯,當初提出交易的是個女人,而現場隻有阿文阿武在,少了一個關鍵角色。蕭櫟已經夠到繩子,剛要解開活扣,“啪”的一聲槍響,手邊的鐵架冒出晶亮的火花,同時鐵渣四射青煙沸騰。回頭看去,阿文正衝她端著手槍。阿武乘機掙脫蔣毅的束縛,抬腿一個“霹靂斬”力若千鈞,蔣毅閃躲不及,左肩猛然一沉。還好,他這樣的體格能減少肺腑震蕩從而性命無虞,隻是受傷的腳掌疼痛更劇。兩秒鐘後,半屈半蹲的蔣毅猛力把阿武砸在肩頭的那條腿往上一扳,隨即旋身橫掃。阿武失去支撐摔倒在地,待他晃晃悠悠站起,胸口又重重挨了一拳,壯碩的身軀撞上鐵架。那鐵架多年風吹雨淋,早腐朽不堪,經此撞擊部分枝節開始斷裂,並由此產生連鎖反應,隨著嘎喱嘣叭的爆裂聲,整座鐵架一層層坍塌下來。蕭櫟不顧紛紛墜落的鋼鐵碎片,再次去解繩索,阿文則再次開槍,繩索被打斷三分之一,其餘部分也在絲絲斷裂。萬幸的是,鐵架因下端大麵積錯落交疊而停止坍塌,蕭雯再次淩空翻了個跟頭,此刻,繩索隻剩三分之一保持連係。蔣毅撂翻試圖撿取鐵條作為武器的阿武,跑過去跟蕭櫟一起解開繩索,並在斷開處打結。忽然,他聽到耳後傳來風聲,判斷飛來之物質地堅硬非身體所能擋,遂立即拔槍回射。“噗”的一聲,眼前卷起一股白色粉塵,隨即,紅褐色的液體伴之亮閃閃的碎渣如雨般灑落。是隻白色瓷瓶。阿文叫了聲“好槍法”,攜阿武倉惶而逃。蔣、蕭不敢戀戰,小心翼翼把兒子救下,除去他口中的毛巾。蕭雯一個勁兒地喘氣,嘴唇抖抖瑟瑟,連媽媽都喊不出來。把驚魂未定的兒子攬進懷裡,蕭櫟忍不住淚破臉頰。蔣毅剛要說些撫慰的話,忽而聽到隱約的滴滴聲,附耳細聞,臉色漸漸慘白如紙。他小心揭開兒子外衣,果然發現其胸口綁著一顆定時炸彈!蔣毅學過拆彈,可這顆彈設有偽線,且距離引爆僅剩7秒,恐怕最強悍的拆彈高手在場也回天乏術,割斷繩索或拽掉炸彈則更不可取,稍大的動靜便會讓炸彈直接引爆。蕭櫟也看到了那隻黑糊糊的東西,睜大眼睛完全呆在那裡。“老,老蔣——”蕭櫟哆嗦著嘴唇,蔣毅什麼也沒說,張開雙臂攬住了她和她懷中的兒子。十二年的分離,他需要珍惜最後幾秒的團聚。三秒,兩秒,一秒。時間到了,炸彈卻遲遲未響,又過了幾秒,耳邊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你好蔣大隊長,請務必接受我的謝意。沒有你的鼎力支持,我們的計劃將很難得到成功。作為回報,我特地安排了這場有意思的會麵,祝賀你們一家團聚。以後我們還會合作的,因為,遊戲才剛剛開始。”原來是一個外形偽裝成炸彈,帶有計時功能的音樂播放器。蔣毅感到事情的不妙,剛摸出手機鈴聲便響了。電話是丁小秋打來的,半分鐘後,蔣毅的手機頹然落地:又死人了,這回死的不是彆人,正是公安局刑偵處處長,3.13案專案組負責人,他的頂頭上司羅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