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蛇一路向前, 山風吹得人睜不開眼。
學習駕駛飛行器時,陸聽寒受過許多訓練,高速與失重並不是大事情, 更何況白蛇腦袋上很平穩。但……乘著巨蛇穿越山嶺?他這輩子都沒想到。
“快看!!”風聲中,時淵扯著嗓子喊,“那裡有一條河!”
陸聽寒也看到了。
這是很遠的地方。深山老林,即便他也沒來過這一片, 隻見山穀之中有咆哮的江河,一瀉千裡,在懸崖峭壁上撞出雪白的花。水性再好的人落入其中也無法自保, 此處自成天地, 群魚跳躍, 一隻隻千奇百怪, 異變之鳥在風中盤旋,於石壁築巢。
更遠處萬壑千岩,數不儘的生物在活動, 或是行於陽光下,或是蟄居潛伏在陰影中,尖嘯、長吼、竊竊私語……
他們猝不及防地闖入了另一個世界。
一個隻屬於怪物的世界。
人類看這裡覺得可怖,但對於怪物來說,如此俯瞰群山萬物,快意豪情。陸聽寒側過頭看時淵, 狂風吹亂了少年的黑發, 他目不轉睛地眺望遠方, 眼睛被陽光點亮。
陸聽寒無聲地笑了。
也不知多久後, 巨蛇放緩了速度。
他們一直朝著高處去, 這一片山脈霧氣濃重, 仿佛化不開的牛奶。待巨蛇慢慢垂低頭顱,兩人浸沒在迷霧中。
“小白,”時淵問它,“你要帶我們看什麼?”
陸聽寒:“……”
他大概永遠無法接受這個名字。
“嘶嘶——”白蛇吐了吐信子,算是回答。
不多時一陣大風吹來,雲霧翻湧,點點碎光在周身浮了上來。
那是花瓣的光輝。
純白與淡粉色的花交織,鋪天蓋地看不真切。
隔霧觀花彆有風情,若隱若現,真真假假。時淵看到一串盛放的花就在身邊,忍不住伸手去摘,摸到了才發覺是雲,散在了手中;而看似是一大團白霧的地方,湊近了一看,竟是大片搖曳的花海。
時淵說:“哇!”
陸聽寒同樣伸手,縹緲的霧繞在指間,留下微涼的水汽。
他說:“很好看。”
巨蛇向前十餘分鐘,停了下來。
“呼呼呼——”
又一陣風。
這回的風格外迅疾,席卷了世界,一時之間雲霧回旋而起。它實在太浩大,仿佛神話中足以滅世的颶風,卻是溫和且帶了花香的。
兩人一齊抬頭,看花瓣碎光乘著霧氣,奔向穹頂。在這瞬間天晴了,碧藍色猝然闖入眼簾,山穀一覽無餘,萬花盛放似雪。
這是開在了秘穀中的雪見花海。
白蛇不懂美醜,那日時淵將花贈予它,它便知道這個小小的神明喜愛花,翻山越嶺帶他過來了。
它將頭顱垂至地麵。
陸聽寒率先跳下來,回頭向時淵伸出手。
時淵沒有拉住陸聽寒的手。
他彎眼一笑,張開雙手縱身躍下——
陸聽寒牢牢接住了他。
他們在雪見花中笑著擁抱,巨蛇昂頭,遊弋到不遠處的山中,盤踞在峰巒間歇息。
時淵和陸聽寒手牽手走在山穀。
微光起伏,抬頭向上看,石壁生了幾支烏黑的樹枝,淡粉花朵點綴其上。
他們還聽到了溪水聲。
往前走了一段,清澈的溪流出現在眼前。幾隻像小螃蟹的怪物見到時淵,急匆匆跑掉了。
時淵鞠了一捧水撲在臉上,冷冰冰的,分外清爽。
陸聽寒站在他身邊,說:“時淵,你往那邊看。”
時淵看過去,黛青色的山上什麼都沒有。
他問:“看什麼?”
陸聽寒:“那裡有一條路。”
時淵:?
他努力看了一會,說:“在哪裡啊?”
“走過去就看到了。”陸聽寒笑說。
溪流也是往那個方向去的,他們順流而下,走入山穀的更深處。花海不時傳來細碎的聲音,幾群毛茸茸的小怪物跑過去,偷偷打量他們。
時淵邊走邊摘好看的花。
這朵好看,另一朵也好看,路還沒走多遠,他懷中已經有了一大捧。陸聽寒回頭看不見時淵的臉,就看見大團的白花在移動,還有一條迎風招展的歡快尾巴。
時淵實在拿不下了,陸聽寒伸手接過了大半的花束,說:“就那麼喜歡花?”
“嗯。”時淵說,“很喜歡。”他想了想,“我們第一次見麵,你是跟著花海來的。”
他們走到了山腳下。
邁過繁花和濃密柔順的綠草,果然如陸聽寒所說,有一條路。
路麵被植被鋪滿了,要很仔細才能看出一點,得虧陸聽寒隔著那麼遠還能看出來。
它破損嚴重且斷斷續續,兩人撥開花草,偶爾能看見半截青石板,或者幾塊規整的磚石。他們就這樣順著微弱的痕跡,往山上走去。
時淵問:“這裡以前有城市嗎?怎麼會有條路?”
“不是城市。這種地形不適合,地圖記載上也沒有。”陸聽寒回答,“可能是山村。”
“好吧。”時淵說,“我還沒見過山村。”
“我也沒有。”
“山村是怎麼樣的呢?”
陸聽寒:“沒有那麼多高樓大廈,也不會太擠,能看見田地和動物。”
“聽起來不錯。”時淵想了想,“我也會喜歡的。”
繼續往前走,雪見花沒有那麼多了,取而代之的是野花。它們被感染後有諸多色彩,長在蒼色的樹下。
時淵沒忍住,又開始摘花。
他手上拿不下了,就用尾巴去摘。尾巴尖卷來卷去,捆住了秋黃色和薄藍色的小花。
他時不時陷入糾結:“陸聽寒,你覺得這兩朵花哪個好看?”
陸聽寒說:“都好看。”
時淵說:“每次問你,你總是告訴我都好看。”
“事實如此,它們長得都是一樣的。”
時淵非常不滿地晃動尾巴尖:“怎麼可能呢,你敷衍我。”
陸聽寒:“……”
陸上將雖是彎了個徹徹底底,審美還停留在直男階段,實在分不清那兩朵花有什麼不同。
時淵問了幾輪後,意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