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微光寫好講座論文後去辦公室找沈易枝,跟她很熟的輔導員告訴她:“小沈啊,他現在應該是在上班,要不你下次再來交?”“謝謝老師。”她禮貌地說完,離開了乾淨亮堂的辦公室。包裡還放著要交給他的論文,一時間,微光煩悶地不知道要做什麼,這時,祝溪的電話打了進來。她看著祝溪的名字在屏幕上一閃一閃的,終於,下定決定按了通話鍵。“你在哪?”他問。微光低頭看自己的腳尖,米白色的帆布鞋上沾了些許塵埃,她輕聲說:“法學院辦公樓下。”電話那頭的聲音好像頓了一陣,她聽見那人不平穩的呼吸聲。“微光——”“來找我吧,我正好有事跟你談談。”她一邊說,一邊無意識地踢腳尖,把鞋麵上那些塵埃甩了甩。米白色的鞋麵還是沒有之前那麼潔淨了,她糟糕地想。後來她在一家愜意的奶茶店等祝溪,等了一陣子,那人如約而至。淺綠色的牆紙,暖黃色的燈光,卡其色的柔軟沙發,手心裡溫熱的奶茶,和眼前他身著白色運動衫的樣子。微光嘴裡一陣苦澀。之後聊什麼她也不記得。說過的話轉眼就忘了,她隻記得走出奶茶店的那一刻,仿若陽光普照大地,她自由自在。走出來的時候,祝溪眼底有愧疚:“微光,給我點時間,我會處理好的。”微光沒有回應他,她想起記者團還有相片沒修,想起實習的工作還沒搞定,想起論文還沒交......她還有這麼多事情沒做,傻子才會和他繼續耗時間。於是陶微光頭也不回地往前走了。“陶微光,聽說你去我辦公室交論文了?”正當她鬱悶著不知道這麼多事她要從哪開始做起的時候,沈易枝居然很適時地打電話過來。“嗯,你不在辦公室。”她習慣性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心不在焉地說。“檢察院的事情有點多,這幾天我也不打算去辦公室了。”“你不去辦公室,我怎麼交論文?”沈易枝嗓音沙啞,聽上去他似有些疲倦,可言語中還帶著淺淺的笑意:“在政大的講座也快結束了,之後我也不算政大的老師了,所以,幫我去辦公室收拾點資料,帶上論文來檢察院找我?”“沈易枝,你怎麼又讓我做苦力?”微光心有不滿,從沒見過像他這麼厚臉皮的外聘講師。沈易枝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陶微光,我又不是全職老師,自然不常在辦公室。”“那講座結束了你是不是就不來政大了?”“有可能。”沈易枝藏不住的笑意透過手機傳來,“這是不是就正好隨你願了?”“是。”微光堅定地說。“那就幫我送文件到檢察院吧。”沈易枝笑了笑。最後微光還是很老實地去辦公司收文件,放進背包裡,在校門口等公交車。開往城區的公交,人總是多到擁擠,比肩繼踵,微光被逼到一角,呼吸都不順暢了。這種爛差事,她陶微光隻會做一次,絕對不會有第二次!她望著角落上方的一片灰色,咬牙切齒地想。車一到市中心,人群一哄而上,剛剛差點在車上被悶死的微光還要經曆人擠人下車的瘋狂,她乾脆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麵下車。這時,她忽然感覺有個陌生的中年男子也同她一樣衝在最前麵,她沒來由地警惕瞧他一眼,正巧,人群後方有個阿姨中氣十足地喊道:“有人偷我手機了!彆讓他下去!”在車門打開的那一刹,她僅憑直覺就抓住了她旁邊那位中年男子。中年男子很凶地吼了她一句:“你神經啊!”然後他們一起衝下了公交車。中年男子撒腿就跑,微光就放聲大喊:“你彆走!站住!”阿姨也氣哄哄地從車上追出來,隻見,一眨眼的功夫,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早已向中年男子的背影追上去。微光賣力地追著他喊:“你跑什麼啊!你站住啊!手機是不是你偷的?!”中年男子一回頭,就看見那個齊劉海隨風肆意亂飛的少女拔腿追他的生猛樣子,還有她身後有個氣喘籲籲追不上的老大媽。他敢怒不敢言:什麼時候也有小姑娘敢見義勇為了?微光很冤,她這哪叫見義勇為,畢竟也是學法律出身的,遵紀守法,為民除害,沒問題啊!跟著中年男子,鑽進一條人群來來往往的步行街,她一邊跑,還不忘大聲喊:“抓小偷啊!彆擋道啊!抓小偷啊!讓開啊!”那豪邁的氣勢,估計連小偷看了都怕。最後,被逼到角落的中年男子抓狂了,他看著來往那些議論紛紛的人,還有眼前這個大汗淋漓的英勇女子,她說:“你把手機還給我,這事就當過去了好不好,大叔?”“我沒偷!你這是栽贓!”“你沒偷你跑什麼啊!”......那個阿姨撥開人群中從後麵走上來:“那我手機怎麼不見了?”“我怎麼知道!”中年男子暴躁地說,然後往回走。微光不肯讓道,於是他用手臂大力地推開她,“讓開!”被這大力一推的微光連忙後退幾步,剛穩住重心要去攔他,這時,人群後方迎上來一位身著警服的男子,用鏗鏘有力的聲音說道:“麻煩給我們檢查一下你的公文包。”中年男子腳步一晃,護住公文包,麵對警察,他始終堅持說:“我是冤枉的,我沒偷她手機!”“請給我們檢查一下。”那男子一邊鎮定地說,一邊趁中年男子毫無防備,伸手奪過他的公文包。氣憤的中年男子想衝上來,便被幾個便衣警察拉住,“不行!你們怎麼可以檢查彆人的東西?你們這是不尊重彆人隱私!我要告你們!”微光仔細一瞧,這帥氣的警察不正是邢朝陽嗎?她站在一旁不作聲,看他處理這件事,隨後,他從公文包裡搜出一部iphone新款手機時,阿姨急匆匆地湊過來說:“這是我的,這是我兒子新買給我的手機,我還沒能用幾天呢......”“她說的是真的嗎?”邢朝陽眼神銳利地盯著中年男子,問。在這樣懾人的目光和強硬的質問下,中年男子聲音微弱地辯解道:“這明明是我的手機......”“那這一部呢?”邢朝陽又從包裡搜出一部華為手機。“也是我的......”微光嚴厲地插話進來:“你胡說!都是你的,那你跑什麼啊。”邢朝陽看她一眼,目光淺淺的,沒有一點直視中年男子的凶意,他回過頭,對他的同事說:“後麵的事就交給你了。”他向微光走來,用眼神示意她跟著自己先走。“你怎麼那麼大膽,追著那個人不放,萬一他帶凶器,你該怎麼辦?”走出人群後,邢朝陽低聲問她,眼裡有對她明顯的擔憂。“當時沒想這麼多嘛......”微光知道他也是好心,索性轉移話題道,“哎,你怎麼正好在這?”“出來巡查,就正好在這一帶了。”邢朝陽無奈地看著她,“還好我在這,不然你遇到危險,我還不知道幫不幫得了你。”“現在不是沒事了。”微光瀟灑地衝他笑了笑,隨手拍拍他肩膀,像個好哥們一樣,“剛才真是多虧你!”“沒什麼,都是我該做的。”看見她笑,邢朝陽也跟著樂嗬嗬地笑了笑,“你正要去哪,我送你一程。”“你該不會要開警車送我?無功不受祿呀。”“我其實還真是這麼想的,但是領導不給。”他忍俊不禁,笑起來的時候一點警察的架子都沒有,就像個憨厚又英俊的小少年,“那我送你去打車?”“逗你的,我要去的地方就在這附近,是檢察院。”“去找沈易枝?”“你這麼快就猜到了?”微光驚訝地說。邢朝陽用小眼神笑眯眯地看著她:不然你還會檢察院去找誰?把論文送到沈易枝手裡的一霎那,沈易枝接過論文,就往她頭上輕輕一拍:“這麼厲害?追了小偷一路?”微光狠狠地瞪了身旁的邢朝陽一眼:叫你不要告訴沈易枝,你怎麼一進門就跟他說這件事!被她瞪了一眼的邢朝陽哭笑不得:我隻是一進門就告訴沈易枝,我在路上遇到見義勇為,追逐小偷的你,就順便和你一起過來了,這還有錯了?錯,這當然錯了!看看此刻的沈易枝,正直直地站定在她麵前,五官如峻嶺般有鋒芒,看向她的神情嚴峻,眼神裡還帶有不悅:“萬一你遇到危險怎麼辦?”蒼天喲,被邢朝陽教育了一番還不夠,還要被沈易枝這自以為是她的半個老師教育......“我知道是我衝動了,能不能不提這事了?”微光嘟起嘴,像個認錯的小朋友。“下次還敢嗎?”當然敢啊。微光悶聲對自己說。“你怎麼看出他是小偷的?”沈易枝不再直勾勾地盯著她,將論文和文件放到書桌上,狀似無意地問。這可難不倒她,微光頗為自信地說:“看他第一眼,神情緊張,迫不及待想要離開公交車,更像是躲避什麼人;其次,聽到阿姨喊有小偷時,他身體明顯發抖,他不夠淡定,所以我才拉住他,一下車就跑,可見他不是個老手。”“你覺得他為什麼會偷手機?”沈易枝微微昂首,繼續發問。“看他穿著,不像是很窮的人,但也絕不富裕,從他衣服外套的磨損程度看,他隻是個底層工民......”微光想了想,正要說接下來的話時,邢朝陽突然笑著接話了。“這樣的人偷手機,隻是想賺點外塊錢,我說的對嗎?”邢朝陽站在離微光不到一米的距離,硬朗矯健的身姿,一下子擋住了她眼前的許多光線,“在派出所待久了,見多了這樣的人,因為生活壓力大,有些人就想通過這種方式,釋放內心的壓力,然後賺點外快,補貼一下經濟困境。”“邢警官,懂得還挺多啊......”微光懵懵地笑起來。沈易枝放好文件了,抬頭就看見微光和邢朝陽正四目相對地討論案件,他雙手不自覺地放進口袋,眯眼一笑。怎麼他又有一種站在這裡顯得多餘的感覺了?“都是在派出所跟著學到的一些經驗。”邢朝陽笑著摸了摸後腦勺,看樣子他挺不好意思的。“那也很厲害啊!”微光捧場地說。一旁的沈易枝不安地眨眼睛:她可從來沒誇過我......被冷落·被凶過·弱小無助·沈·易枝小可愛,故意把手一甩,桌上的文件頓時就掉了下來幾件。他們聞聲看去,就見沈易枝波瀾不驚地說:“手滑,不小心弄掉了。”“微光,過來幫我收一下。”又見沈易枝淡定地招呼她道。“你自己收不行啊?”“我來吧。”邢朝陽微微一笑,很和善地過去幫他撿起了文件。微光很是無語:他以為我是沒看見他故意弄掉文件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