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廢棄的養殖場裡,兩個男人正坐在石頭上抽煙。張達離去前曾跟他們交代過,一旦接到電話,就立刻把方黎處理掉。養殖場又破又舊,水泥地上長滿了苔蘚,方黎和幾名婦女被關押在一間存放飼料的破屋子裡,她們的嘴被膠帶封住,手和腳均被捆綁。沒聽到外頭的動靜,方黎又萌生出逃跑的念頭,吃力地把身子往牆邊的一處凸起的磚塊邊挪,悄悄地利用凸起的棱角割磨手上的繩子。其他人見狀,紛紛開始躁動起來。莫約十多分鐘後,方黎僥幸把束縛在手腕上的繩子磨斷了。她當即解開腳踝上的繩索,顧不得撕嘴上的膠帶,接著又去幫旁邊的人。另一名婦女的雙手獲得自由,方黎又蹲到其他人身後繼續解繩索。直到第三個女孩被解開時,外頭忽然響起手機鈴聲。眾人頓時警鈴大作,紛紛把解開的繩索藏好,並規規矩矩擠在一起。很快兩個男人拿著繩子往裡進來,其中一個男人直接把目標人物方黎拖了出來。人群頓時騷亂。那人沒料到方黎已經脫離束縛,不慎被她攻擊,下身某個重要部位傳來一陣劇痛,他慘叫一聲鬆開了方黎。另一人見狀罵了幾句粗言穢語,當即衝進去一拳打到方黎身上。方黎吃痛悶哼一聲,頭發被對方暴力揪住往外拽,她奮力反抗,卻於事無補。繩索麻利地套進她的脖子,那個男人像拖死狗一樣粗暴地把她拖了出去。方黎拚死掙紮呼救,乞求獲得自由的女孩們伸出援手,卻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她們都驚恐地望著那兩個魔鬼,害怕受到傷害。被方黎攻擊的男人心裡頭憋著氣,打算親自勒死她。方黎垂死掙紮,許是求生欲望促使她爆發,一股力量猛地衝了出來,劇烈的掙紮竟然把勒她的男人撞翻在地。另一人罵道:“孬種!連個女人都弄不死,你他媽還混個屁!”當即衝上去製服方黎,發狠勒死她。也不知是被方黎的垂死掙紮嚇壞了,還是意識到死亡很快就會降臨到她們身上,獲得自由的一名女孩不知從哪裡借來的勇氣想要逃跑。趁著兩個男人都去對付方黎時,她硬著頭皮跑了出去,遺憾的是她的運氣不太好,很快就被他們發現了。兩人立馬追了上去,方黎被勒得奄奄一息。屋裡的人們騷動起來,另外二人趁機逃跑。方才逃出去的女孩邊跑邊哭喊救命,可荒廢的養殖場周邊壓根就沒有人煙,任她喊破喉嚨都沒有作用。她再次被兩個混蛋抓住,被一頓拳打腳踢伺候。女孩頭破血流地被扔回原地,兩個男人這才發現又有人跑掉了,氣急敗壞地去追。值得慶幸的是其中一名婦女的運氣極好,在養殖場的附近碰到了前來營救的虞望舒。那名婦女叫程燕,虞望舒再三詢問他們手裡是否有槍械,她搖頭說沒看到,目前就隻有兩個男人守在那裡,其他人不知去向。摸清楚了大概情況,虞望舒和其餘兩個兄弟連忙往養殖場奔去。途中遇上那兩名混蛋,雙方經過一番肉搏打鬥,一人被砍暈,另一人則被製服。當虞望舒找到方黎時她已經奄奄一息,脖子上的勒痕觸目驚心,瞳孔潰散,整個人沒有任何反應。虞望舒急了,連聲呼喊方小姐,同伴趕忙撥打120急救電話。方才逃跑的程燕跟著他們回來解救其餘的人,旁邊被打得頭破血流的女孩哭得很傷心,說她對不起方黎,沒能及時出手相救。重新獲得自由的人們默默地圍在虞望舒和方黎跟前,有人小聲哭泣,有人無奈歎息,還有人黯然神傷。也不知隔了多久,方黎的手指忽然動了動。哭泣聲由遠而近傳入耳膜,她仿佛聽到心跳聲再次回到胸腔,血液緩緩流動,大腦蘇醒,直到焦急憔悴的麵龐映入眼簾。嘴唇微微嚅動,似用儘了一生的力氣,她一字一句道:“能活下來……真好。”她緩緩笑了。那一刻,人們興奮地叫了起來,“她活了!她活了!”不知怎麼的,看到她那副消瘦而枯萎的樣子,虞望舒的心裡很不是滋味。曾經那麼驕傲的一個女人,總是高昂著頭顱,用堅定的眼神麵對一切。然而,此刻她全然沒有以往的意氣風發,消瘦得異常厲害。“對不起方小姐,我來得太晚。”虞望舒其實有很多話想對她說,卻被一個電話打斷,同伴催促道:“哥,他們來了,我們該走了。”同伴口中的“他們”指的是周宗平,為了不暴露身份,虞望舒隻得匆匆離去,“我會去醫院看你的,你好好保重。”兩個混蛋被同伴五花大綁丟在一旁,他們離去時再三叮囑,說警察和救護車都過來了,讓她們在原地等著,彆到處亂跑。僅僅隻隔了十分鐘,警車就呼嘯而來,隨後救護車也跟著來了。在被送往醫院的路上方黎的心情很平靜,甚至昏昏欲睡。被張達抓去的二十九天是她一生中最煎熬的時候,可不管怎樣,她熬了下來,那二十九天已成為過去。目睹救護車離去後,虞望舒才發動汽車引擎上了主乾道。他之所以能及時趕來全靠曾斌從警方那裡獲取的監控信息。張達團夥曾在這片區域逗留過,而他和王追分彆出現在辛吉齒輪廠和董鎮,那方黎她們極有可能被隱藏在這裡,所以他和周宗平都跑來了。幸運的是方黎還活著。謝天謝地!得知方黎被解救的消息,楊漢君當即訂機票趕往昌慶。方黎被安頓在昌慶市麻紅縣人民醫院裡,由於被張達用止咳水等藥物控製過,導致她出現了各種戒斷症狀,哈欠連連,煩躁不安,渾身酸痛大汗淋漓,甚至沒有理智可言,像瘋子似的攻擊他人,痛苦嚎叫。楊漢君束手無策。周宗平提議把她送到康複中心進行係統化治療,楊漢君咬牙切齒道:“那幫畜生真該千刀萬剮。”周宗平道:“如你所願,張達在混戰中被槍擊身亡。”楊漢君大快人心,“真是蒼天有眼!”周宗平拍他的肩膀沒有說話。很快楊漢君在昌慶找到一家設施俱全的康複中心,叫仁泰,並定下三個療程,每個療程是半個月。方黎在醫院沒待兩天就被轉送到了仁泰康複中心,第一個療程主要采用藥物治療法減少患者因戒斷而產生的生理痛苦。令方黎沒想到的是,在康複中心的日子並不比先前的那二十九天好過,每一天,每一個小時,每一分鐘,對她而言都是種折磨。她無法入睡,整個人脾氣暴躁無法控製,時常會做一些極端的行為——儘管藥物能減輕不少痛苦。這樣的情形持續到三四天後,方黎的狀況才稍稍得到好轉,至少情緒能平靜下來,雖然看起來無精打采,像行屍走肉,總好過先前。在這期間周宗平來探望過幾次,楊漢君表示她目前的狀態無法配合警方,並要求警方給予保護,禁止媒體采訪。周宗平答應了。事實證明用專業的手段治療是有效果的,一個禮拜後方黎跟正常人沒有任何區彆,至少表麵上看起來還不錯。這天外頭的陽光格外明媚,方黎平靜地躺在床上,少許陽光照射到身上,她舉起胳膊晃了晃,衣袖空蕩蕩的,胳膊纖細了不少。腳丫子動了動,她又坐起身挽起褲腿,兩條小細腿令她皺起了眉頭。從未這麼暴瘦過。護士送來藥和水,方黎乖乖吃掉。舒適地靠在床頭,她從包裡翻出一本書,書裡夾著一張照片,正是方佑芸夫妻的合照。凝視著照片,她摸出手機給遠在美國的方佑芸打了個電話。電話接通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方黎還沒開口,方佑芸就說:“寶貝兒,十分鐘後我回你電話,現在正忙。”方黎無奈聳肩,她出事的這段時間方佑芸並不知道。十分鐘後方佑芸果然打了過來,“阿黎。”“媽,我想你了。”方黎向她撒嬌,方佑芸並未發現她的異常,隻是用平時的語氣問她最近怎麼了,電話老是打不通。方黎輕飄飄回答:“沒什麼,最近身體不大舒服,住院了。”“要緊嗎?”“不要緊,其實也沒什麼大礙。”方黎扭頭看向桌上的藥瓶,平靜道,“做了一個小手術,很快就會出院的。”“那就好,阿黎一個人在那邊要好好照顧自己,彆讓媽媽擔心,知道嗎?”“嗯,知道。”掛斷電話,方黎忽然想抽煙,她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抽過煙了。也在這時,一名護士帶著一人前來探望,是楊漢君。見她情況好轉,楊漢君頗覺欣慰,“方小姐的情況可比先前好多了。”“謝謝楊叔,現在我能吃得下飯了。”“那就好,昨天李漾還問起我你的情況,你恢複健康了她也能放心些。”接著楊漢君提起周宗平,“之前周隊來過幾次,有很多事情需要問你,我一直沒跟你說,想等你的身體好些了再配合他們調查,你覺得怎樣?”方黎把玩桌上的藥瓶,一本正經說:“現在我的身體狀況良好,我想應該能配合他們了。”楊漢君點頭,“那我替你約個時間。”接下來兩人又聊了陣子,送走楊漢君,方黎取出手機打開互聯網,鋪天蓋地全是關於這起案子的新聞信息。方黎一條又一條地瀏覽,底下諸多網友評論蓋樓,多數都是詛咒人販子的話語,顯然對他們深惡痛疾。更有某論壇甚至蓋起了如何防範被拐騙的高樓,網友熱情跟帖,各種科普令人眼花繚亂。退出互聯網,方黎仿佛退出了那個喧鬨紛呈的世界。一道敲門聲響起,護士又帶來一人探望,是虞望舒。方黎頗覺意外,詫異道:“虞先生。”